亚历山大设计给小老虎的课程并不复杂,主要是服从训练和口令练习,坐、卧、行走、打滚、直立……这些训练放在真正的动物身上,通过肉块和鞭子建立的条件反射,也很容易被训练出来,放在安澜身上就更没有什么难度了。
为了吃到更多食物,她表现得很顺从,也渐渐成了驯兽师口中的谈资。
团长谢尔盖有时候会站在训练场后面,抱着胳膊,观察动物表演和杂技表演的训练进度。
一开始安澜并不把他当做一回事,对这种烂人看都懒得看一眼,但她很快发现自己不得不关注他的行踪。
当谢尔盖在场观看时,如果有动物对口令表现得一学就会或者服从度高,另一些同样在受训的小动物就可能因为“偷懒”
“耍滑头”
而受到惩罚。
无奈之下,安澜只好频频犯错。
在长到七八月大时,她断了奶开始吃肉。
肉食让身体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发育起来,与之相伴的还有旺盛的活动欲望。
大猫幼崽的初始训练都是在和同龄人的玩耍中进行的,早在西岸狮群时,安澜就对给这个年纪的小狮子安排了狩猎训练。可是放眼整个马戏团,别说没有第二只老虎幼崽,连狮子和黑熊的幼崽都没有。
大老虎是指不上的。
马戏团里的狮子还能把其他狮子看做家庭成员,在狮虎发生冲突时过来帮忙打架,然后一起受罚。但老虎是一种非常独立的动物。大部分老虎对同类不是抱有敌意就是漠不关心,就算被圈养在一起,也没有细化的社会地位和分工,只能说是勉强共同生活。
要是安澜过去找成年虎,说不定会遭到它们的激烈抵触。
没有玩耍伙伴,她只好自己找办法练习。
即使同为大猫,身体结构不同、发力方式不同、居住习惯不同,决定了战斗时狮和虎的进攻手段存在相当大的差异。除了战斗方式之外,生活环境从炎热的东非调转到寒冷的东亚,也是一个需要适应的环节。
为了锻炼这具身体的跳跃能力和耐寒能力,安澜盯上了一个球。
在亚历山大训练其他老虎时,她会蹲在帐篷最外侧,尝试扑抓这个被挂在空中的彩球。寒风通过皮帘的间隙朝屋子里刮,吹得彩球左右摇晃,吹得她瑟瑟发抖。
起先一天下来顶多也就能扑到三五次,但渐渐地,她扑到得越来越多。从最矮的黄色彩球扑到较高的蓝色彩球,再到更高的红色彩球。当人们没在留心时,她还会压低身体蹲在观众席上,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从台阶上一跃而起,抱扑住最高的金色彩球。
波琳娜看到了,非常兴奋,跑去和爸爸说:“那只小老虎会跳高”
。
亚历山大当时正在忙,只是敷衍两句。
得不到父亲的回应,又被小老虎迷得心痒痒,波琳娜就把自己的玩具熊贡献出来,陪着安澜玩耍。天气回暖,圈养动物的帐篷被室外的大铁笼代替。她就会悄悄把小老虎牵到最大的表演笼里,将玩具熊朝各种方向抛高,让安澜跳起来,扑咬,然后叼回跟前。
这种小游戏持续了好几个月,直到某天被谢尔盖撞上。
马戏团团长对此大发雷霆,狠狠扣了亚历山大好几个月的工资,并惩罚性地把安澜关在了小笼子里。
他认为练习跳扑的类狩猎举止会“鼓励动物的野性”
,会给所有工作人员带来难以想象的危险。尤其是这只老虎本来就是野虎而不是繁育虎,更需要采取高压措施,最好把它浑身上下的野性都压服,变得像家猫一样乖顺。
波琳娜为此大哭一场。
在被父母拉着来和安澜告别时,还抽泣不已。
她辩解说:“我只是想和小老虎玩。”
亚历山大蹲下身,指着安澜,严肃地教育道:“可她是只老虎,不是猫咪。”
波琳娜刚擦完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那为什么我们要把老虎放在边上?你们说老虎是危险的,猫咪是安全的,那为什么我们不能训练猫咪呢?”
亚历山大只好说:“因为观众想看到的是老虎,不是猫咪。”
波琳娜似懂非懂。
在女儿离开后,亚历山大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向前倾身,本来想把还被安澜抱着的玩具熊拿走,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却又放下了。
中年驯兽师回头看了看正在训练苏门答腊虎跳火圈的同事,又看了看正在训练孟加拉虎直立起来拱手的同事,犹豫着,揉了她的脑袋一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小块牛肉。
这天的课很早就结束了。
不知道亚历山大和谢尔盖说了些什么,保证了些什么,从第二天开始,安澜就被放出了小笼子,训练课表上多了几项新内容,统统和空中表演有关。
因为要进行这些新奇的表演,工作人员不再拦着她疯跑跳扑,在她八九个月大开始长犬齿的时候也没有急着采取措施。
专业马戏团会把猛兽用来穿刺的犬齿锯断、磨平,因此人们常常看到驯兽师被动物啃咬的新闻,最后却大多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影响。对马戏团来说,更容易出事的反而是大象,因为它们暴走时仅凭体重就可以对人造成致命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