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钢,是怎么被炼成绕指柔的呢?
阮蓁水雾氤氲的眼眸瞬间有泪滴滑落,仍强言辩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见她声线都微微颤动着,真是,快把裴砺的心都要揉碎了。
温热的指腹抹去她面容的湿痕,“要能把你缩小了放口袋里多好,走哪带哪。”
他说。
阮蓁长久没有说话,只是泪水,源源不绝地润湿脸颊。?
☆、第二十一章
? 二十一
下车后,本来裴砺要先看着阮蓁走进楼道才肯走,无奈阮蓁坚持,她一直站在路旁的香樟树下,看着裴砺的车位消失在这条路的转角,才转头离开。
天已经黑定,宿舍楼下小路上行人稀少,香樟的叶子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这条走了很多次的路,现在看在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寂寥感。
只是少了一个人,就让整座城荒凉空落,这种感觉,二十三岁的阮蓁第一次品尝到。
她知道自己泥足深陷,但她甘之如饴。
“阮蓁,”
将要踏上楼前阶梯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阮蓁转头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是卫风彦。
早先余光瞟见那个位置似乎有个高大的人影,但阮蓁没注意看清这人到底是谁。她不知道卫风彦在这站了多久,或者,她刚才跟裴砺道别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吗?
“风彦,”
阮蓁低低应了声,“你怎么在这儿?”
卫风彦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西装,一如既往的温柔斯文。他微微笑,“昨天听叶琪说起你们这次的论文难写,”
抬起胳膊,手里拿着几本书,“这些资料都是跟造价有关的,你们应该用得上。”
阮蓁两手提满了东西,她把右手的袋子腾到左手,空出的手正要把资料接过来,但是想想又觉不妥,很快手又放下了,强扯出一个笑,“我替你叫琪琪下来吧。”
而后就是漫长的沉默,卫风彦紧抿着嘴唇,笑容几分苦涩,他深深看了阮蓁许久,答非所问,“你和裴砺,在一起了,是吗?”
阮蓁只思考了几秒钟,“是。”
她点头,前所未有的果断,裴砺教会了她什么叫心如鹿撞,教会她什么叫缱绻难离,两者相较,她更加能肯定她对卫风彦并不是爱恋之情了。
她对卫风彦仍然是愧疚的,可是,模棱两可地给人虚无缥缈的期望则更是不好,卫风彦是个很好的人,她即使不爱他,也不想继续伤害他。
更何况,继续纠缠不清对裴砺来说也不公平,她不能刚才还和他卿卿我我,转头又跟另外一个人暧昧不清。
而后便又是长久的、让人难堪的沉默,阮蓁低下头,卫风彦意味不明的眼神她不想探究,所以,她没有看到卫风彦凝视着她的时候,双眼中有多少担忧和疼惜。
她也不知道,此时,卫风彦眼里的她,双眼微红,很显然是哭过,眼角眉梢似有郁气缠绕不断,再不复从前的烂漫无忧。
而这一切,都是,因何而起呢?
最后,卫风彦抬起她的手,把书稳稳放在她手上,笑了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温柔而郑重,字字分明地说道:“阮蓁,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你都要做你自己,好吗?”
阮蓁并没有参透这句话的意思,但奇怪的是,她记住了每个字。
很久以后,当光阴逝去,世事更迭,她终于对这句话彻悟,则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疼。
数不清次数的失控,短暂清醒时难以排解的自我厌弃,让她在某个孤影茕茕的深夜,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恨裴砺,也恨自己,而那个时候,她已经,再不是最初的阮蓁了。
裴砺出差后,阮蓁生活回到一如既往的忙碌状态,白天有课,各门课程的大作业都过了最初两周的教授讲述和搜集资料阶段,初次草图的绘制已经开始,因此,论文的事只能留到晚上挑灯夜战。把创作和造价投资成本挂钩,这是个艺术实践性的问题,阮蓁非常不擅长,事实上,她不擅长任何与经济有关的课题,这也就很容易解释她为什么会遇到瓶颈了。
深夜,阮蓁在灯下把键盘敲打得劈里啪啦地响,叶琪坐在自己床上,耳朵里塞了耳机,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阮蓁只觉得魔音灌耳,笑着摇摇头,灵魂歌手即兴作曲倾力演唱,这效果真不是盖的。又过了一会儿,叶琪摘下耳机,“软软,你饿不饿,我煮点面,你吃吗?”
阮蓁伸开双臂舒展一下筋骨,“我不饿,不过,总是红烧牛肉吃着不腻吗?我柜子里有百胜厨,你自己拿吧。”
叶琪大喜地从床上跳下来,“怎么带了这个来,阿姨不是不让你吃泡面吗?”
阮蓁就抿着嘴笑,没说话,这些是裴砺那天在街边店里一股脑地买的。那天她下车前哭得泪人似的,裴砺为了逗她笑,把两大袋子零食塞她手里,说:“宝贝儿,等你把这些东西都吃完,我就回来了。”
阮蓁唇角笑意止不住加大,今天是裴砺出差的第三天,她想他了。但是,很快,那笑容又逐渐晦涩下去,周一上午裴砺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报平安,周二阮蓁等电话一直等到晚上,等到熬不住了才主动打过去,裴砺接电话的时候背景有悠扬的钢琴声,当时是晚上九点,阮蓁本来以为这个时间电话传情正当合适,一接通就倒豆子似的把白天生的事一股脑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