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儿,我要护着你们,护着这整个巽风泽。我不能大喜大悲。从你怀上玉儿开始我便知道自己无法再像从前一样自在,更不能懦弱!岐儿需要我,是不是”
一番话谈下来,狐狸似懂非懂。对他而言,狼王在身边已是习惯。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不察觉狼王的忍耐?
冥冥之中,只觉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明白这些。龟不成鹤,鹤亦在天。多想只徒增他烦恼,不如倒头大睡,人生悠闲。
三人皆一夜无梦。
次日,天还没亮狼王便悄悄出去了。留下狐狸照看谢轻舟。
回来时门外一声鸡啼,接着一刀声嘶响,畜毙矣。灶里的火烧的正旺,狼王舀一葫芦瓢水往那死畜淋去,顿时一股鸡毛味儿飘了上来,有些呛人。
三下五除二拔了鸡毛,洗洗手转身回去睡觉了。
一身血味,狐狸闻不得似的忙赶他去里间把衣服换了,捏着鼻子惴惴作呕。“要死了呀…我闻不得这味”
狼王恰巧出来一下将他拉到屋外吐去了,又拍拍他后背笑他娇气。
一番捉弄两人差点打了起来。狐狸望了望屋内只揪了他几下便回去了,一口一个臭狼骂着,出来时却拎着他换下的衣服放入盆中就要洗。
“晨露重,这水太凉了,岐儿快去屋里睡会儿”
狼王说道,想将他拉进屋里,可狐狸却一屁股坐在了石板上,嘴巴往上一撅,直哼道:“人家才不给洗这臭衣裳呢!我要看臭狼洗衣服”
那狼直将取下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挽起衣袖打水去了。狐狸偷看几眼,将脑袋抵在膝盖上。这会儿上下眼皮正打架,他也睁不开眼睛了。
“小狐狸,这世上也就我能这么疼你”
狼王叹了口气,将他抱了起来。恍惚间也觉自己太宠他,盎然失笑。
是了,这世上还有谁能这么对他好,恐怕没有了。
屋内烛火昏黄,往前仔细看看,玉儿竟不在那儿了。他忙往旁屋看了几下,轻声道:“你这爹爹明日起来见不到你怕是要伤心了”
话落,他吹灭堂上摇曳的烛火,小心将狐狸抱进里间。床边仍是那个小小的襁褓。狼王将他放到内侧,把襁褓放到了他怀里。随后自己也躺在这狐狸身边,可惜没什么睡意。
狼王忽觉那二十年好似在脑海里扎根了,挥之不去的是他们三口之家的噩梦。
“夜子郎…夜子郎”
连连几声叫唤让狼王感到不安,怎么狐狸好端端地直呼他本命,顿时让他一颗心好比悬在山崖边的枯枝上。
他不管会不会把狐狸吵醒,突然把他抱进了怀里又亲又咬,如此享受的事他却爬了一脸的泪水。
狼王不敢睁开眼睛去看狐狸,他怕想起狐狸那浑身伤痕衣服被撕的稀碎的模样。
在这一百余年的记忆中,那是狐狸离他最远的一次。找到他时基本没什么活着的迹象了,奄奄一息地被扔在老巷弄里,不知道他的岐儿是怎么被人折磨的。最不能受伤的小腹被踹的紫,狐族因生而存,那儿就是狐狸的命。他不敢再想只能将人背回去。之后狐狸胆小了不少,总是噩梦缠身。恐有人将他千刀万剐,辱身至死。清醒后也曾问他,他却不愿意回想,只会摇头。也有别族小妖说他一只千年狐妖竟对付不了人类,可族内之人皆知,狐族世代不得与人类为敌,况且他狐岐闯入人界已是大忌,只能自认倒霉。
那之后狼王便下令泽内所有妖族不得踏出巽风泽半步,如若违反他狼王概不负责。
至今,狼子回巢。狐狸与他的心结已了大半,十几年前的那次外出遇害能不能也了结?
狼王抱着狐狸低声痛哭,忽然手腕被抓住了,那软绵绵的声音问起:“臭狼怎么哭了”
怀里的狐狸看来是被吵醒了,带着疑问的语气,难不成他不知道自己做噩梦了么?
不,他当然知道。所以问了几声狼王又把身子钻进他怀里,哭得狼王那颗心都要化了。
见狐狸哭,狼王心里实在不舍,轻声问道:“岐儿、那噩梦到底是什么”
狐狸一听哭得越来越厉害,压抑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终因为儿子的归来而释放,咬牙道:“你打我,夜子郎打我,都欺负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狼王忙将他抓紧,又引起一道烛光,忙问道:“岐儿,子郎从没打过你,你看看我是谁”
“你是臭狼!臭狼不会打我,臭狼不会打我…那是谁,是谁打我,是谁欺负我”
狐狸睁大了眼睛问他,可这答案狼王也想知道。他想不出来是谁只觉脑袋都快要炸开,接连甩了自己两巴掌,狼王一时没反应过来,忙将他拉进怀里舔舐着他红起来的脸颊,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十几年前那一幕又折磨了狐狸一夜,狼王不舍,伸手取了弯刀便往手指一割,直往狐狸三元之处点下。以此狼血安魂,果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