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收摊儿了,这么一捧才十块,我挑了个最鲜的。”
“那挺划算。”
姥姥很稀罕地看着那花,“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就在东墙根那一片儿种芍药?”
“当然记得。”
沈岱去厨房把饭菜一一端上桌,又拿来碗筷,盛饭盛汤,“姥姥,坐。”
姥姥含笑看看花,又看看沈岱:“你好像白了些,要多晒太阳,可别成天闷在实验室里。”
“放心吧。”
俩人边吃饭,边闲聊着生活和工作上的琐事。看着姥姥鬓边的白在灯光下透出的微亮,沈岱的心中不免酸楚。
姥姥出生书香门第,虽没有大富大贵,也算家境殷实,如果不是不幸生养了一个自私又愚蠢的儿子,她现在应该在带花园的小别墅里,守着可观的遗产和退休金,种种花、看看书、晒晒太阳,安享余生。
即便如今落魄至此,她始终优雅得体,在窘困的日子里寻找生活的品质与乐,并尽量不拖累他这个外孙。但沈岱知道,亲生儿子的背叛,晚景的剧变,身体的病痛,已经让她的心千疮百孔,只是不肯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
如果尤兴海说的是真的就好了,他迫不及待地献祭自己,因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养大他的姥姥能有一个舒适体面的晚年。
自一个星期前见了尤兴海,这段时间沈岱没有再收到任何消息,他从忐忑到失望,又有一些莫名的如释重负,总之心情十分微妙。他甚至怀疑那天的见面,是不是他穷疯了臆想出来的。或者尤兴海改变主意了,或者联姻的那方改变主意了,总之,这件事听起来如斯诡异,没有下文也很正常。
这天,他正在实验室里工作,人事的同事找到他,带着一脸探究欲,告诉他总部那边请他过去一趟:“沈工,你要调转吗?”
“没有啊。”
沈岱也莫名其妙,“有说什么事儿吗?”
“肯定没说啊,不然我还问你。”
同事琢磨道,“一般总部不怎么管咱们研究所的人事,你先过去吧,有人在前台接你。”
“好。”
沈岱回实验室跟同僚们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前往总部大厦。他犹豫过要不要给老师打电话问问,但决定还是先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星舟集团的总部大厦建成耗资五个亿,真正的擎天一柱,沈岱来这里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去食堂,其他办公或科研区域极少踏足。
他走进大堂,见前台那儿站了三四个人,也分不清谁是来访,谁在等人,但他刚走过去,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就迎了过来:“沈工是吧,您好。”
“您好。”
俩人握了握手。沈岱道:“怎么称呼?”
“我叫程若泽,是助理。”
他做了“请”
的手势,并随手揽了一把沈岱的肩,大步往前走,很赶时间的样子,“咱们边走边说吧。”
“呃,好。”
a1pha的个子普遍都高,沈岱只得快步跟上他,“程助理,请问我是……”
“这边。”
程若泽用员工卡刷开了一部电梯。
那桥箱内饰华美,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一看就是给领导用的内部电梯,沈岱带着疑惑走了进去,还想问,又被程若泽打断:“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的,我就是奉命来接您。”
沈岱皱起了眉。对于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没有一点点思路。他们搞科研的,都是抓住一点启示、循着一丝线索,去判断、去试错、去探索,但是一点提示都不给,他是真的分析不出来啊。
程若泽的余光突然瞄到了沈岱后颈腺体上的信息素贴纸,明显愣了一下,整个人也无意识地往旁边撤了半步:“您是……omega?”
沈岱微笑点头。
“不好意思。”
程若泽尴尬地道歉。他偷偷将沈岱从上到下打量一个回合,眼前的青年体态修长清瘦,皮肤干净透白,斯文俊秀,从容淡定,那一身宽松的实验服恰到好处地凸显他身体的骨骼感,平直的肩膀和在布料里逛荡的腰,多一分就冗余,少一分就单薄,他的气质也同外表一般,给人以恰如其分的观感,多一分就冷漠,少一分就世俗。随着电梯快飞升,程若泽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不羁。他们公司有这样的omega,他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在正常的陌生人社交状态下,a1pha和omega不该有过握手以上的碰触,刚才程若泽揽他肩膀这个动作就不合适。但沈岱并不感到被冒犯,他知道自己从外形上不如大部分omega那么纤弱柔和,更像个Beta,而且他的信息素平时味道很淡,贴上阻隔贴纸后几乎闻不到,他从小到大无数次被误认为是Beta。实际上这对他是件好事,尤其在工作上。
电梯直升28层,门一开,就看到一袭华丽的手工地毯,一直延伸到一间黑檀木大门的办公室。
沈岱深吸一口气:“难道是瞿董要见我?”
莫非他要高升了?可最近他没出什么成绩啊。
程若泽收回心神:“这边请。”
沈岱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在看清屋内人时,顿时懵了,黑檀木的门,他怎么没想到呢。他无意识地将手揣进了实验服的兜里。周围人总说他人如其名,给予他诸如淡定、冷静、稳重这类的褒奖之词,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定心之术,只是觉得人应该多动脑子,少动情绪,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紧张。
“瞿总,沈工给您带到了。”
程若泽看了看表,“会议十二分钟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