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场大火,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陈格一面。”
陈格就是陈诗酒养父母那边的爷爷。
“当初是他追在我身后,说要牵着我的手,一起回他的太原。可最后,他没有回太原,而是留在了鹤因,一辈子都没回去过,就在这片林场守了一辈子。当然,他后来娶的人也不是我。”
老闺蜜问:“赫吉,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年轻那会儿,你是不是怀过一个孩子?”
赫吉望着火坑里烧得明旺的柴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望着墙上依序排开的奖状,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
那是陈诗酒从小到大的每一张奖状,满满一面墙,还有一些贴不下了,被她收起来放在斗柜抽屉里。
她慢悠悠地说:“陈格欠我一个孩子。”
几个老闺蜜们,互相觑了一眼。看来心底的那个疑惑,已经有了答案。
大家都很识,没有继续追问关于那个孩子的下落。
转而又对陈诗酒的身世流露出同情:“前几年林场有人去了趟边境,说在俄罗斯那边看见过一个女人长得很像诗酒。这孩子,也是个孽。”
赫吉却很宝贝地说:“怎么是个孽?我当我们诗诗是块宝儿!就当那女人死了吧,谁知道是不是孩子妈,毕竟孩子爸都死了这么久,普天之下,诗诗也就只剩我这一个亲人了。”
老闺蜜说:“等你们诗酒长大,给我们阿乌甲做媳妇儿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满屋的家当,可是赫吉这个单身老姑娘,这么多年打下来的江山。
谁都知道,鹤因最富有的姑娘,就是妇科医生赫吉。尽管这位姑娘,已经老的头花白步履蹒跚,但没有人能否认她的富有。
赫吉骄傲地说:“不,我要把这孩子送出鹤因,送出乌列尼,让她去广博的中原大地瞧一瞧。有多远走多远,我要让她像雄鹰一样遨游九州!”
老闺蜜讪讪的笑笑,“就像当初陈格说要带你回他的中原一样?”
中原成了赫吉心中,一个多年挥之不去的梦。
她老了,去不了,但她渴望自己一手养出来的孩子,能去她年轻时候没去过的地方走一走,去完成她此生未竞的梦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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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陈格真讨厌,死了还要和我作对。你们提他,卫生院的人也一天到晚提他,政府里的人,更是各种文件和报道统统不忘捎带他。”
“谁叫陈格是鹤因的大恩人呢?没有陈格,就没有现在的鹤因。”
“是吧?你们都说陈格好,看来他的的确确是个好人。可惜,他只对我一个人坏。”
坏到连她怀着他的孩子,他都可以心硬说分手。
赫吉不知道自己输在哪儿,就因为那个女的,是陈格大学时期的师妹?
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她没上过大学,十三岁就跟着卫生所的胡医生干,二十三岁已经成了卫生所的妇科顶梁柱。
那女的宫颈害了毛病,还不是得低下骄傲的头颅找她瞧病?就连陈格的儿子,都是她上门去接生的。
她是这世上第一个抱陈格儿子的人,抱起那个热乎乎湿漉漉的小肉团,赫吉流泪了。想起曾经,也有这样一个滚烫的肉团在自己的子宫里萌芽生根。
可那个女人却好的让赫吉实在也挑不出什么刺。
她和陈格一样能干,短短十年,鹤因的规模在他们这对中原夫妻手上扩大了近三倍。林场里的人们不再住着居无定所的帐篷,纷纷打地基建屋。人们不再盲目的散养牲口,而是被大规模的科学集中喂养,卖牲口换来的钱,又让大家穿上了衣服。
这让赫吉不得不承认,陈格的眼光是极好的。
甚至那个女人在三十五岁这年得病死了,她都替这个短命的女人难过遗憾了好久。
想起女人油尽灯枯的那个夜晚,昏暗的油灯将她伸出来的手,在墙上投射出枯树皮一样的凋零倒影。
她伸手牵住赫吉,对她说:“你对陈格,是有情的吧?”
那一刻,赫吉羞愧的不知怎么是好,连眼睛都不敢正视她一秒。
“我走了,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赫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开始认真回忆起这么多年,这个女人和陈格出双入对,无时无刻不透着温柔与坚韧,而自己和陈格在一起时,仿佛只有天雷地火激烈撞击的大小吵。
直到那一刻,赫吉才承认,这个女人是真的很好,她都快死了,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陈格。
陈格当初选了她,是对的。
如果自己快死了,绝不会那么温柔的把陈格交到另一个女人手上。
她没有这样的心胸,她只会铆足最后一口劲儿,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陈格威胁:我走了,你要是敢再娶别的女人,我做鬼也不可能放过你!
她死后,变成墙上的挂像,也要睁大一双眼,倔强的盯着他,把他牢牢拴在自己的眼睛上。
或许像陈格妻子那样的女人,才是正常的女人。
温柔、安静、坚强、默默付出一切,可赫吉不是这样的,她的性子像草原上最烈的那匹马,奔跑起来,就连马蹄边上扬起的尘土,都是骄傲的形状。
也或许,以前的赫吉,和陈格热恋中的赫吉,也曾是那样温柔、甜蜜、爱笑的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