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醒醒……醒醒,该结束了!”
大壮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那声音像隔着一层棉被传过来的,他感觉自己麻木的身体正在被推搡着。
“我这是怎么了?”
他迟钝的大脑开始缓缓转动,知觉最先得到恢复,他感到浑身湿冷,猜想自己应该正站在雨中,但脸上却没有雨滴拍打的触感。
于是他睁开眼睛,雨似乎已经停了,因为他看到极高处片片云朵缝隙里挤出的淡蓝色天空。
那蓝色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努力回忆……
当一道金色光线犹如佛光普照般穿破云层洒向大地、铺在他的脸上时,他想起了她!
他本能地低头向四周张望——除了一张稚嫩而熟悉的脸庞之外只有暴雨过后的一片狼藉,这才意识到,这场大雨并非天赐良机,而是伤感的酝酿、泪水的预演和绝望的先兆,这场重逢,也只是另一种别离。
他明白,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大哥,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应该重新开始了,我扶你去那边休息一下。”
一股不算太大的力量拖着大壮的身体慢慢挪动着……
大壮身心俱疲,精神早已崩溃,仿佛变成了一具丢失的魂魄的行尸走肉,被人轻轻一拖便走了,他不在乎走向哪里,哪怕被带向屠宰场,他也无所谓。
他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自己又在这里站了多久;他不知道小舒什么时候回到他身边,而她又是什么时候离去的;他更不知道自己在绝望中出最后那声悲慨之后,她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又或是做了什么……
她是否为自己的伤心和绝望而有那么一丝丝的悔恨,是否轻拍自己的肩膀或者对自己说了什么安慰或者鼓励的话……
但这一切在此刻都已不再重要,就像一个注定要走向死亡的伤者,生前无论如何施救,都改变不了注定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云开见日,艳阳高启,天空变得澄碧如洗,雨后的夏天格外清爽,在夏雨的滋润下,万物贪婪地吸收着难得的阳光雨露,焕出盎然生机。
小舒默默坐在大壮的身旁,呼吸着自然的气息,感受着原始生机,倾听着植物生长时所出的滋滋摩擦之音,享受着太阳的温暖与光明——大壮母校的自然环境毫不逊色于青北大学;
他想起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那里一定安宁祥和、淳朴如初,人与人、人与宁静无私的大自然之间绝对不会存在纷争,它们和谐相处,遵循自己的本心、坚守自己的本性,展示出的永远是最真实的一面;
就连那里的风,也只是为了传递四季的讯息,为万物涂上生机和色彩,它是潜移默化的;那里的雨,只是为了滋润大地、滋养生命、净化万物,它是润物无声的;那的雪便是雪、霜便是霜……
那里的万物向世间所展示出的形态,漂亮的就是漂亮的、丑陋的就是丑陋的、残缺的就是残缺的……
他想到了可怜的大壮,想到了这座城市的浮华、善变还有虚假,何必真真假假、遮遮掩掩呢?
他抬起头,让明亮的光线以完美的角度斜掠过自己的面容,在阳光的包裹下,他想起了奶奶,他敢肯定奶奶也正在远方的阳光下想念着自己,因为阳光里饱含温情,这正是奶奶深情看着自己时,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种情感;
光线摩擦在他那被暴雨冲刷过脸庞时,它的温度、力度以及触感与奶奶那双粗糙的手抚摸自己脸庞时的感觉完全一样;
要是世界上所有的情感都是这般纯净,那该有多好啊!
“奶奶,您还好吗?我想你了……”
他对着太阳遥寄相思,这种相思之情将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与此同时,慷慨大自然的光明力量穿过小舒的皮肤,透进肌肉,最后渗进心灵,为他快冲能……
他知道阳光的这种自然力量是普世的、永恒的、慷慨的,它能治愈所有的心灵创伤,甚至能让死去的灵魂复活!
“应该快了吧……”
小舒想起了大壮,心里默念道。
“我好累,我想家了……”
大壮的一声轻叹将小舒从冥思神往中拉了回来。
“你好点儿了吗?”
小舒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这夏日暖阳果然没让他失望。
“我想妈妈和妹妹了……”
大壮目视极远之处。
“我也想奶奶了,她们一定也在想着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