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青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扳向了自己的肩头。
崩溃的抽泣声传来。
顾长青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望着桌面上飘摇的烛火,面容上也带了凄恻。
“长青,”
只是一会儿,七初低着头离开了他的肩膀,出声唤他。
她已恢复了理智,顾长青皱着眉头,身旁的女子理智和镇定得令他折服和不安。
七初泪水中折射出波光潋滟,凄然一笑:“即使不信命,我们也不过是人。”
顾长青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头。
七初嘴角抿起一朵清丽如芙蕖的微笑:“我真不该哭,如果他真是好不了,我一定要笑着快快活活地陪他。”
十二月初八,鶡旦不鸣,落雪三尺。
天朝十三年万寿节前夕。
成德十二年,塞北平定,四海安定,宫中早早就开始操办天子三十五岁寿辰的寿宴。
京城银装素裹,京师大道自花萼楼伊始,红绸裹廊,结彩香案,大陈歌乐。
七初坐在热闹喧哗的席间,眺望着帝都,默默地饮下一杯酒。
栏外的璎珞行宫,亭台楼宇,蜿蜒曼廊,早已被宫女和直殿太监装点得簇然一。
火树银花不夜天。
宫中逢万寿节,宫女宦官都不可不衣青紫,可穿自己喜爱的衣服,依着萧容荒的吩咐,璎珞行宫长乐轩今夜开了宴席,流觞曲水,珍馐美酒,众人同乐。
行宫内司礼太监在鎏金台柱下一站,尖细的嗓音:“主子口谕——皇上寿辰乃普天同庆之日,在行宫内今夜可不必拘礼纵享熙宴。”
人人脸上俱是欢颜。
皓月坐在七初对面,遥遥举杯道:“七初,我曾流沙说姑娘当年在北庭城,琴技一绝绕梁三日,可惜我不曾有幸欣赏,今夜姑娘可愿让我一尝夙愿?”
他话音刚落,殿外忽然有人一咳嗓子,低沉的话音:“皓月。”
七初回头,看到冷霜正从殿外走入,似有些不赞同地皱眉望了望皓月。
皓月常年留居江南,性子倜傥风流,不似冷霜般持重,他望着冷霜神色,脸上一哂明白他的意思,七初如今已是爷身旁的女子,于他们便是主子,这般要求,未免不敬。
七初心里一直牵念着在采乐殿内的萧容荒,本打算露个脸就离去,但见两人这般眼色,反倒不好教皓月为难,只站起盈盈一笑道:“那是因为在北庭听惯了胡笳悲壮,偶然听到丝竹之乐,便觉得有些欣喜而已,我已经很久没练琴啦,只怕教大家贻笑大方。”
七初待下人也素来随和,旁边的诸人已跟着喝:“姑娘过谦——弹一曲——”
冷霜拂袖一望皓月,站在宴席上,眉头皱得更紧。
七初对着两人安抚笑笑,款步走到席前,珍珠幕帘后置着一具瑶琴。
笑意明艳的女子整衣端坐,一双剪水眉目顾盼生辉,左手按弦,右手轻轻一拨,一缕清丽音色飘出。
七初低垂眉头,凝神轻挑慢捻,专注的神态显得说不出的动人。
她对着身侧轻轻点头示意,一个歌女和着音唱起:“兰殿千秋节,称名万岁觞,风传率土庆,日表继天祥,玉宇开花萼,宫悬度会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