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进里屋吧。”
跟着楚璇进到里面的房间,顿时豁然开朗,这大约才是她平时常用的屋子,茶几上放着好些书本,如破碎冰晶一般的水晶果盘里盛着几只红色的水果,果子带着油亮的光泽,看起来鲜饱满,可给人的感觉却并不健康,像是浸满了致命的毒素,内里已经腐烂透了,却还在散着诱人的香气。房间深处有一张挂着帷幔的高架床,从垂挂在四周的纱质帷幔缝隙中,可以看到暗红的床罩,带着丝绒的厚实质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怪异的香气,那并不是祝遥身上那种清舒服的体香,也不是萧逸然身上的昂贵香料气味,甚至更不是通常少女身上散的甜美气味,而是一种浓郁的蜂蜜混合肉臊的甜香,还带着些许难以辨别的湿闷花香,萦绕不散,让人难以忽略它的存在。
冬月试图掩饰自己的不适,鼻子还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不知是否被察觉了,楚璇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道:“你们想问些什么呢?”
冬月仿佛是被那香气迷了心神,抿了抿嘴唇,瞬间忘了怎么开口。
莫檀靠近楚璇身边,面色关切,说道:“出事儿之后你一个人深居简出的,都在做什么?我很担心你。”
楚璇脸上挂上了如那日餐桌上一样的甜美笑容,但却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拉开了和莫檀之间的距离:“你看到了,我一个人好得很,不用上课,正好有时间看看闲书,你在担心什么?”
“可你一个人?”
“又不是没有侍卫,再说江巧凤她有侍女照顾,不还是死了?”
“阿璇!”
冬月这时才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你和大太太有矛盾吗?听起来,你好像并不喜欢她。”
何止不喜欢,甚至对亡者的敬意都不曾有过。
虽然她的嘴角还带着迷人的弧度,但她那对晶亮的眼中却只有冷漠,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没有。”
“那还有一个问题,大太太死的那天,你有没有出过门?”
莫檀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天我要出门上课的,”
她顿了顿,又说:“你是想问张记的事吧?”
几人听到此话皆是一愣。
“密陀僧是我买的。”
女人的调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什么?你为什么买这东西?怎么不早说。”
莫檀一听就急了。
楚璇叹了口气,道:“就是知道说了你们会这样。”
莫檀还欲作,楚璇不急不慢打断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身上长了些皮癣,想用它调成药膏治一治。再说了,这东西不溶于水,想要下毒给别人可是很困难的事,很容易就会被现不是吗?我不会做这种蠢事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怀疑这个。”
“这种东西家里没有吗?让崇大夫给你治不行吗?”
“哇,我可是个待嫁的大姑娘,你知道这药还能治些什么的吧,现在这时候,要是传出我有什么隐疾那可不太好吧,我也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不过说不定传出去更好,这样我就不用愁嫁人的事儿了。”
说着她自嘲地笑笑。
冬月无声的用眼神征询,什么隐疾?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吧?
“那你身体……没事吧?”
莫檀一下子没了底气。
“已经没什么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我不想小题大做才这样的,可以相信我了?别告诉我哥。”
“阿清很担心你。”
“所以才说别告诉他呀,那种事。”
说着以撒娇一般表情朝着莫檀笑了笑,那模样让人完全无力抵抗。
这时冬月的目光却被里侧墙上的画作吸引了,靠着灯光看清那副画的时候,带着熟识的兴奋,就像触动了某种开关一般,他全身打了个寒颤。
那是耶罗尼米斯·博斯的人间乐园。那是一副三联画,分别描绘天堂、人间、地狱,画面复杂的难以言喻,细节多到难以置信,甚至每一处能联想一个独立的故事。画面上充斥着现实交织幻想的怪诞画面,拟人化的景观、比例奇异的动物和人类的裸体,犹如一场诡丽幻梦。
冬月视线落在角落,那是两个裸着身子,正在私语的人。
楚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慢慢靠了过来,她贴得很近,几乎靠上了他的肩头,旁若无人。
“你喜欢它吗?”
她声音格外轻柔,像是在和情人低语。
冬月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这突然的亲密让他有些难受。
“这幅画我可以看上一整天,”
她抬起下巴笑了笑,温热的吐息吹拂在了冬月脸上,“看起来我们有很多相似之处。”
这本该是十分香艳诱人的一幕,冬月却觉得这一系列举动和房间里的闷热气味全部让他喘不过气来,觉得头晕,眼神涣散。他随手摘了围巾,脱了外衣搭在了一旁,借此拉开了距离。
“你看那两个人就像在诉说着什么,可能是谎言。”
祝遥自来到这里开始几乎未一语,正和莫檀并排坐在沙上,双手正搭在大腿上,时而不经意地轻触,缓慢的擦过指缝,双手交叉,然后再不经意地松开。
现在,他突然开口道:“你一个人住在这,不寂寞吗?”
楚璇这才慢慢将视线从冬月的脸上转向他这边,“完全不会,倒不如说正合我意,虽然这样说,亲密的人或许会失落,但那根本不是我需要担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