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祈是当天下午醒的,喉咙受了伤,医生也让他先少讲话,吞口水的动作都得小心翼翼,免得把伤口又扯开了。
江稚茵第二天去的时候,闻祈醒着,柜子上摞着厚厚一沓文件,江稚茵随手翻了一下,基本都是他赶毕业论文的资料。
现在已经四月份了,得把初稿交上去,闻祈住着院,话都讲不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答辩的时间。
江稚茵拆了一个果篮,闻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江稚茵以为他手上的伤口疼,准备喊医生换药,闻祈默不作声拉住她,抿住唇角,又点一点自己的手腕,张了嘴要说话,江稚茵一把捂住他的嘴。
“别扭头、别说话,养着点儿喉咙。”
闻祈抬抬眼睛看着她,很安静,江稚茵顿一秒,把手撤开:“也别老咽口水啊。”
她后知后觉猜出来闻祈想说什么,低头从包里翻翻找找的,掏出自己那根红绳递给他:“喏,这儿呢。”
闻祈双手接过来,皱眉看向她,做口型:“这不是我的。”
他那根都被闻春山割断了,怎么可能又变成完好无损的一整根。
江稚茵糊弄着:“啊呀别管了,不都是红绳吗?你那根已经不能用了,这个是我的,反正都一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闻祈系上,抬抬眉梢道:“非得戴个属于自己的,那就等你出院以后,论文和答辩都弄完了,我们再去山上求一个,这种绳子多的是,又不会卖完。”
江稚茵打完结准备抽手,闻祈又握了上来,无声地张着嘴,嘴型变了好几种,她辨别口型的能力不强,没太看懂,他就拿了纸和笔写下来:
“当时你说的话我听见了,这次算数吗?”
“不算啊。”
她开始胡说八道,“当时是情急之下为了让你活下去。”
“……”
闻祈手一紧,江稚茵就开始笑,捏捏他的手指。
“骗你的,算算算,你好好养伤就行,你爸那边的事,邓林卓和卓恪方在帮忙盯着。”
为了让气氛柔和一点儿,江稚茵半弯着腰盯着他的眼睛:“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么能哭,把脏东西都哭出去,眼睛里就干净多了。”
闻祈木了一秒,突然又笑,唇角眉梢都弯得很敷衍,低头写几个字:“喜欢的话,下次好好哭给你看。”
他盯着她,做了三个字的嘴型,牙齿咬了一下,又轻微撅起来,说完就又变成浅淡的笑。
江稚茵这次看懂了。
她撤开身子:“病都没好,想这么多……清心寡欲一点好吗?”
毕业季大家都忙,江稚茵上午来了一趟,下午又回学校忙活去了,把所有论文打印出来,像拎了一块板砖一样拎回去。
四月末的时候闻祈出院,只是脖子上还戴着护颈以防万一,他不能随意扭头,连低一低头的动作都无法做到,邓林卓回滨城忙活自己答辩的事了,海城这边就剩江稚茵她们三个帮着把他接出来。
卓恪方一边开车一边叹息:“我还没毕业就跟养儿子一样耗神耗力。”
闻祈睨他一眼,江稚茵听着好笑,又打了个哈欠出来。
车慢悠悠往前跑,陈雨婕看了眼后视镜,问她:“怎么这么困,没睡好啊?”
江稚茵揉了揉眼睛:“我国外的那个比赛前几天才结束,明天又要答辩了,这几天晚上都在熬夜捋顺论文的内容,没什么时间睡觉。”
陈雨婕听着都犯愁:“你也太忙了点儿。”
她匆忙笑一下,一个呵欠又接上来,江稚茵困得靠着睡了一会儿。
江稚茵四月三十号答辩,当天气温二十五度上下,她站在讲台上,身后的幕布上投影着她做的ppt,题目是“关于跨年龄人脸识别技术的研究”
。
教室两侧的窗户大开着,热浪涌进来,江稚茵做了个深呼吸,稍稍热出一些汗,她摁动翻页笔:
“为了克服跨年龄人脸识别训练数据集的挑战,当前方法分为生成和判别两类。生成模型虽能转换年龄但忽略了身份个性化,判别模型则专注于提取身份相关信息但缺乏视觉验证。两类方法各有优劣,对aifr的性能和应用会有一定影响。”
“缺少儿童面部的不平衡数据将严重损害儿童的人脸识别性能,影响跟踪长期失踪儿童在实际生活中的应用,因此可以提出一种选择性微调策略……”
在讲解的最后,她弯腰致谢:“最后,感谢各位专家和评委老师,我衷心希望这世界上每一个孩子,都能找到自己的家。”
窗外绿树亭亭,烈日高照,鸟声啁啾。
——晴春葳蕤,请爱这个世界。
“……”
毕业以后,四个人把所有用不着的书都拖到了马世聪的废品站,冯叔往手指上吐一口口水,眯着眼要数钱给他们,江稚茵跑得快,一边跑一边说她不收那钱。
天气热,她跑了几步就出了汗,叉着腰缓气,闻祈拎着一瓶冰水贴她后脖颈,江稚茵冻得一哆嗦,转身问他哪儿来的。
邓林卓远远叫喊:“当然是我开车去买的。”
他搬着一箱水,用脚踢开门进来,“哐当”
一下摔在地上,给大家分水。
陈雨婕渴得不行,一下子喝下去半瓶,一边把瓶盖拧紧一边侧头问她:“最近约你和闻祈也不出来,还忙呢?”
江稚茵:“实验室的研究还得继续干呀,闻祈签了公司了,他还得上班。”
陈雨婕竖大拇指:“卷啊,一口气都不歇一下。”
她探看了一下周边的情况,确定没人看过来以后才小幅度撞撞江稚茵的肩膀:“你们俩的事解决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