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听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幼稚。”
她说。
“确实幼稚。”
谢攸宁望着上方,苦笑,“我们那时不过是想他开心,让他振作。他虽然家没了,但只要这辈子踏踏实实地挣军功,给后辈挣一个世袭的荫庇,也算得大圆满。但现在想想,错得离谱。我们若多与他聊聊他家中之事,多问问他的想法,兴许能看出端倪。早日劝他放下些恨意,兴许能回到正道上。”
晚云摇摇头。
“你也知道这都是也许。”
她说,“宇文鄯是三品将军,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口中的正道么?他有今日,正是因为你的正道和他的正道全然迥异。就算你与他走得再近,他也不会与你说实话。毕竟你是永宁侯世子,家里上上下下有几百口人,怎会认同诛九族的事呢?”
谢攸宁没有说话,仍将眼睛盯着上方,仿佛能透过屋顶,看见漆黑的夜空和漫天的繁星。
有多少个夜晚,他和将黎像现在这样,一同躺在野地里看星星。
北地的夏夜凉快得很,不远处河水轻轻流淌,偶尔跳起一尾鱼或是一只蛤蟆。他学着那些装设弄鬼的方士,抽了宝剑当木剑,大叫一声:“何方妖孽,现身!”
将黎愣了愣,然后低低地笑……
一切都似幻境。
两日后,谢攸宁和晚云终于追上了孙焕。
彼时,孙焕正指挥赤水军在甘州城外安营扎寨。他们还是晚到一步,宇文鄯一行人会同健康军先入了甘州城。如今占城为王,跟城外的三万赤水军僵持着。
孙焕一脸阴沉地看着谢攸宁,拿长剑左右比划着:“你说我是先卸了你的胳膊,还是先卸了你的腿?”
谢攸宁为难道:“不必了吧,大敌当前,我好歹也能打一打。少了我助阵,你多无。”
孙焕冷笑:“少了你,我现在不正在凉州城里睡大觉么?”
说罢吩咐左右:“将他给我绑了,送回凉州去,再让长史找一处菜市口杀了。”
“孙将军息怒!”
谢攸宁随即没脸没皮地贴上去,“小人知错了!小人这不是赎罪来了么?墨离和豆卢那些个儿郎,我保准调教得服服帖帖,为将军鞍前马后排忧解难……”
孙焕嫌弃地推开他:“别碰我,恶心。”
晚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有些错愕。
虽然谢攸宁口口声声说他们几个比亲生兄弟还要好,但她并没有当一回事。直到现在,才终于相信了。
这一路上,谢攸宁总是一脸上忧苍天下忧性命的深沉模样,可到了孙焕面前,却成了一副卖乖的样子,仿佛先前的烦恼都已经烟消云散。
而孙焕虽一脸严肃,嘴里说着要砍人,却也早已经没有了将军的威严,跟谢攸宁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将合作计策定了下来。
旁边的侍卫们,则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并不有人真的要来绑谢攸宁。
孙焕道:“宇文鄯和健康军划地为王,占了甘州城。老九没赶上进城,就把甘州交给了我,马不停蹄地往玉门关去了。”
终于,晚云从孙焕口中得到了她想知道的消息。
阿兄还好好的,去了玉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