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无数不同的人影,在云二小姐的记忆里都是模糊的光团;他们没有前因后果、没有太多的交集,留下的大多是匆匆而过的背影或侧影,以及漠然的只言片语。
但是,她也被人牵过手。
比她高的女人,用温暖的手掌牵着她,走过光影一截一截、漂浮着花香的走廊。
女人还会低下头,露出模糊的微笑,伸手为她别过一缕耳发。
“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很疼爱你、很关心你,才千方百计为你安排了这样一条路。”
女人亲昵地点着她的额头,“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傻一些也没关系,啊?”
——温暖。
她感觉到了这个词语。
然而接着,梦里光影流转,血色黄昏降临。云二小姐站在门口,单手扶着冰冷的廊柱。
屋子里有人在吵架,一男一女,女人的声音前不久才温暖地对她笑过。
她在失态,在高声地发泄自己的愤怒:“……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有人欺负她,我也不愿意,我在尽力约束——可是我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都是一家人,我还能让谁没了脸?我敢让谁没了脸?大爷,要不您来管家,您来查,有一个算一个,挨着家法处置,狠狠地教训、狠狠地打,好不好啊——敢不敢哪?”
猛一阵沉默,长久的沉默。
接着,女人疲惫的声音低低响起。
“我尽力了……可,活人总是比一个傻子重要,是不是?唉,这世道便是如此……”
云二小姐听不懂这些话。
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受了欺负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这一回,她却低下头,沉默地转过身,往草木葳蕤的另一边走去了。就好像她听懂了似的。
——没有人。
梦境里,云乘月忽然有点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想法,还是云二小姐的想法,亦或是她们共同的想法?
她难过地想:没有人真的帮她。
因为她是一个傻子,所以不值得别人真的帮她。
……
“云乘月。”
她动了动,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苍白却柔和的光线落下来;地宫里就是这点好,虽然不见天日、阴森森冷飕飕,可黯淡的光线永远不会叫人觉得刺眼。
她没动。
“……云乘月,起来。”
这个冷淡缥缈的声音,隐约多了一丝恼火:“将朕的头还来。”
她尚未完全清醒,好似还有半个自己是幼小的云二小姐,于是也幼稚地将胸前的东西抱紧:“不还。”
“……你的眼泪鼻涕沾满了朕的头发。”
冰冷的声音抬高了一些,隐约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一双冷冰冰的手也伸过来,想要夺走她怀里香喷喷的、已经被她捂得暖暖和和的“蛋糕”
。
云乘月才不肯。她往旁边一滚,背过身去,闷声闷气:“就不还!”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
“天甲,天乙。”
声音的主人冷漠地吩咐,“将地宫清理一遍,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混了进来,附在了这女人身上。”
不干净的东西……?
云乘月坐起来,迟疑地看向他:“不干净的东西,是鬼?那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