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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侯爷回到家后便彻底瘫软了,吓得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女儿陶沁婉——不,圣懿帝姬能哄好新太子爷,日后陶家才能有一线生机。
侯爷躺了半天,慌忙起身写了封密信再托奴才们捎进了宫。
当天陶皇后便收到了这封信。
她气到无力地捏了捏眉心,行到内室、避开了其他的奴才们才和云芝骂道:“我那不中用的娘家哥哥,今日御前见了陛下和晏珽宗,不知听了什么话,就这样吓破了胆儿,还让我去转告婠婠,叫婠婠哄住晏珽宗。这没出息的样子,还是个舅舅吗!亏得婠婠还叫他一声舅父,他担得起这个父字?”
皇后让女儿曲意顺从,那是单纯的出于慈母的无奈之心,因为她怕自己的女儿在榻上受人虐待,只好教会她虚与委蛇这一套。
可她见不得别人利用她的女儿谋利。
云芝只能打哈哈当和事佬:“横竖国舅老爷和娘娘是一个心思罢了,也是为了娘娘的娘家人好儿,过两日奴婢再出宫一趟,只将这话转告给殿下就是了,殿下会明白的。”
皇后很无力,轻叹了一声:“皇后又如何,母仪天下又如何。卫子夫掌皇后位三十八年,可三皇女中两女坐巫蛊罪被杀,我比她少了十年,只有一个女儿也护不住。”
这天是五月初七。
婠婠还是没能下床,只是躺在床上将养着双腿间的痛楚和身体的撕裂感。
醒来之后,她略觉得无聊,遂命人去取两本书来给她看。
婢子问她要什么书,婠婠撑着脑袋想了想,要了本资治通鉴。
资治通鉴,史学巨着,近几十年来都被传为是帝王必读之书。
大魏这几朝的皇帝,打小儿起就是读着资治通鉴长大的,人人都能说道说道。
婢子们向管家徐数报了一声,徐数连忙当成给皇帝接驾似的小心翼翼对待,亲自去晏珽宗的书房里取了这书来给她。
晏珽宗的这本书还是他做小皇子时候皇帝钦赐的,书脊上还瞄着金边呢,扉页也题着皇帝的御笔嘉奖之语。
不过他不爱看,翻了两页也就作罢,好在皇帝不爱考课皇子们的学问,竟也叫他这么蒙混过去了。
——这事儿大约也是年幼时最让婠婠伤心的事情之一了。
君父唯独没有送资治通鉴给她,让她觉得自己被父亲瞧轻了。
皇帝听说了赶巴巴来安慰她,说是她还小,眼睛珠子嫩,怕她用伤了眼。
婠婠当然知道这只是个谎儿,可惜长大之后她也明白了,这个时代的皇子和皇女是不一样的,从小父亲对她就没有太大的希望,不想叫她受累,所以一直没把资治通鉴送给她。好也好,歹也罢,女儿能平安长大就行了,要她读书做什么?这就是皇帝的想法、这个时代男人女人的想法。
呵。
谁知道长大了的婠婠还偏犟,就是这么爱读书,还非要在皇家藏书阁里读尽天下之书才好。
月桂给她破了个碧瓜,切成一块块的盛在铺了碎冰的白瓷碗里,插上银叉端到她榻上的小几上给她消遣着,熟透了的碧瓜顿时散出诱人的果木之香来,清爽非常。
正想着小时候的心事呢,婠婠随意将那一本厚厚的资治通鉴翻开来一页,翻到《周纪》里头周威烈王那一页,里头竟然是一张字迹歪斜潦草的习字涂鸦。
夹进去的年代太长,这张纸平整地几乎早就融入了书中去了。纸张泛了黄,墨笔字迹也有些褪色。
她又往后翻了数页,现这一本书里夹着的一半是这样的涂鸦,从周纪、秦纪、汉纪到后来的宋、齐、梁纪,涂鸦上的字迹还越端正好看了起来。
每张小涂鸦的下面还用很小的字标注了习字的时间是某年某月某日。字虽小,可是一笔一划的行书间落笔格外认真。
几乎是一瞬间,婠婠就想起来了这是谁写的字,这又是谁幼年时初初习字时候留下的涂鸦。
……
“五哥,你教我写字好不好?父亲母亲都说这不是我该忙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