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两眼闪亮,神情昂奋,决意使出杀手锏,不容岳飞半点儿犹豫,“朕命内侍省在金字牌上谕令岳飞克日班师。唔,一道金字牌怕召不回他,多下几道吧!”
“对,连下它三道五道!”
秦桧欣然,摇头晃脑地说道。
“不!”
赵构张开五指,用力向前一推,断然道:“连下它十二道金字牌!四百里加急,日行六百里,换马不换人!”
“好,好!”
秦桧抚掌谄笑道:“陛下圣明,岳飞这回定然班师无疑了。”
皇帝看到秦桧得意的形状,开始警惕起来,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愿再和秦桧议论岳飞了。这几年,大臣将帅中主战的多,唯有秦桧自金营回来后,一意主和,合了他的心意,所以重用他为宰相,让他专心与金国议和,图个太平苟安的局面。他也深知秦桧的为人,结党擅权,欺上凌下,并非是个温顺的心腹,既要用他,又要防他。话,只能说个三分,刚才欠冷静,议论岳飞,已经太露了。于是故意说道:
“岳飞是朕的爱将,国家的栋梁,定会体谅朕下诏班师的苦衷。他立了功,朕还要重重封赏。”
秦桧听了,立刻收敛了笑容,窥察了官家一眼,恭敬地附和道:
“是啊,陛下爱护岳飞,无微不至。岳飞在几个大将中资望最浅,十几年间,从偏裨拔为方面重任,统帅大军,位与韩、张并列,际遇之隆,升迁之快,古今罕见,这全是陛下的栽培。”
赵构点了点头,望着窗外,已经下起一阵骤雨,夹着几声霹雳,气候顿时凉爽了不少。皇帝背了手注视酣畅的雨势,缓缓地问身后的秦桧道:
“与金国的和议谈得怎样了?有消息吗?”
“臣已派人去兀术的军前商议,可是四太子没有接见。”
秦桧吞吞吐吐地说。
“为什么?”
赵构震惊地猛然转身问道。
“还不是为了绍兴九年的和约是蒲鲁虎(完颜宗磬)和达懒(完颜昌)的主张!四太子是反对以黄河为界的,这两人都已被金廷以叛国罪处死,所以这次四太子废了和约,统兵打了过来。不料被刘锜顺昌一仗挡了回去,又被岳飞在河南连连击败,看来金国不在军事上占些便宜是不肯议和的。”
秦桧瞥了皇帝一眼,慢吞吞地回答。
“唔,看来是这么回事,”
赵构搓了搓手说道:“这倒难办了。”
“不过,”
秦桧又窥视了一下官家的脸色,柔声柔气地说道:“四太子身边的人也透露了议和的条件。”
“什么条件?”
皇帝急急问道。
“大概要以淮河、襄阳为界,另外致送岁币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
秦桧小心翼翼地说。
“啊!”
赵构轻轻叫了起来,“这条件不是太苛刻了?银绢朕不在乎,倒是从黄河为界,一下退让到淮河、襄阳以南,让出的土地太多了,太多了!”
秦桧没有则声,两只小眼骨碌碌地窥探官家的神色。皇帝叹着气,在窗前兀立了好久好久。雨势渐渐小了,转瞬风息雨住,暮色苍茫,浓浓地罩住了偏殿中君臣两人,彼此都看不很清楚对方的神态了。秦桧只听见皇帝幽幽然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这声叹息是那样的辛酸悲凉,秦桧却在暗中古怪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