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携同妃嫔与左丞相吕颐浩,及一部份执政大臣,于闰八月廿八日自建康,一路在镇江、杭州(刚升为临安府)耽搁,于十月十五日抵达越州。杜充留在建康代行门下、中书、尚书三省职权,百官分批去越州聚集。李清照和李远在十一月初金兵临江后才离开建康南下。杜充下令封江,百姓纷纷逃避,整个建康城顿时一片冷静死寂。朝廷大臣中还有户部尚书李棁留在建康,他必须为军马筹措军饷,不能离去。
照这天晚间,沿江都制置使陈邦光邀请杜充来家小宴,商议守城的事。酒酣,杜充默默叹息,邦光试探道:
迎天“相公,你看这建康城能守得住吗?”
“为人臣者,也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是啊,我们食君之禄,也不得不如此。”
杜充默然,只是饮酒,邦光又道:
“听说济南知府刘豫投降了大金,金国已准备封他为大齐皇帝,把淮河以北的地方都封给他了,好大的局面!”
“你这是听谁说的”
?杜充眉毛耸动,暴戾的眼珠瞅着酒杯,头也不抬地问道。
“相公,邦光给你引见一位大贵人,你就明白了。”
杜充听了一惊,刚欲启问,邦光已从隔室引来一个身材高大,黑苍苍的紫袍官员,却不相识。看那袍服下摆,分明多了一条横襕,似是金国服饰,不觉大惊。邦光笑道:
“相公,这一位就是大金大同尹高庆裔,受四太子兀术之托,刚从江北到此。”
杜充愕然,心中已有几分明白,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骇惧,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板了脸,问道:
“两国相争,贵尹到来何事?岂不知建康城中耳目众多,诸多不便!”
“哈哈,”
高庆裔仰天笑道:“兄弟素闻杜丞相果敢有作为,识见明远,所以特地带了一桩特大富贵奉献。既然阁下拒人千里之外,兄弟便告辞了。”
说罢往内便走。邦光慌忙拦住,说道:
“好说,好说,高大尹且坐下了再谈。”
“请坐吧!”
杜充也急忙站了起来,说道:“老夫愿聆教!”
高庆裔坐下,邦光又命仆人添了一副杯筷。待仆人退下,庆裔抿了一口酒,硕大的巴掌抚摸了一下马脸,笑道:
“这一番,吾在东平说服了地方官员,一致拥戴刘豫为中原皇帝,早晚就有吾主大金皇帝诏书下来。不过他只是个知府,位卑职低,怎能和杜丞相比拟?若是相公有意,这中原皇帝的冠冕就是阁下的了。”
杜充的浓眉又耸动了一下,心中霍然一动,沉吟着说道:
“贵尹美意,杜充岂不领会,只是受宋皇帝厚恩,位极人臣,怎忍背弃?”
“相公,”
高庆裔挥动着大巴掌,说道:“如今四太子大兵压境,铁浮图,拐子马,所向无敌,渡江只在眼前。相公若不早作决断,到时作了阶下之囚,连性命也不保,庆裔也就无能为力了。”
“相公,赵宋气数已尽,神仙也没法挽回了,既然高大尹冒险亲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切莫错过了。”
“邦光,你还不知道,纵然老夫答应了此事,怅下陈淬、岳飞等人都是死脑筋,是绝不肯投降的。我若说了出去,画虎不成,恐反被他们害了。”
高庆裔笑道:
“相公,这事当然密密地办。只要你不派兵增援江北,大金兵马渡江后,献出了建康城,就是你的功劳。那时候,吾会派人接你过江,指日就是中原皇帝了。”
杜充眉飞色动,邦光乘机举杯道:
“相公,请饮此杯,一言而决。”
“好!”
杜充喝干了酒,瞅着高庆裔道:“我愿为上国效力,大金可得言而有信,不能耍我。”
“杜丞相,放心,都包在高某的身上。”
高庆裔哈哈笑道,也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