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才合上眼,就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杂乱无章的噩梦中。他梦见了紫袍玉带正气凛然的岳飞戟指着他大骂:
“丧权辱国的狗奸贼,你也有今天!”
他胆战心惊地向岳飞打躬作揖:
“少保息怒,秦桧是奉旨办事。”
岳飞大喝道:
“恶贼休得狡辩,今日是你末日到了。”
旁边跳出两人,一个使枪,一个抡锤,猛喝道:
“奸贼,往哪里走,张宪、岳云在此!”
说罢,双锤盖顶,金枪直刺咽喉,秦桧大叫一声:
“吾命休矣!”
惊得一身冷汗,只听得帐外夫人在喊:“相公醒来,相公醒来!”
睁开眼才知是梦,暗暗叫声侥幸。然而才一合眼,又梦见已故丞相赵鼎,披着一头散,骂道:
“恶贼,你逼得我绝食而死,又陷害我的儿子赵汾和一大群贤人君子,今天须不与你甘休!”
他狼狈逃窜,又迎面碰上了因为拦道行刺不成被他凌迟处死的殿前司军校施全,拿了一副铁链往他头上一套,拖了便走。秦桧骇极大叫,醒来又是一梦,浑身都汗湿透了。王氏垂泪道:
“相公,你病得这般田地,怎样是好!”
秦桧咬咬牙喘着气道:
“不要紧,我还有一口气哩。刚才赵鼎在梦中提醒了我,几乎把他在大理狱中的儿子赵汾忘却了。不能让他留在人间,快叫熺儿,悄悄命人把他就狱中害了,免得我死之后翻供,给你们留下祸根。”
正说着,秦熺掀帘进来,粗声喘气,也顾不得请安,便从袍袖中取出一幅黄绫诏书,忧急惶遽地走近病床,向父亲说道:
“大人,圣旨下了。”
“啊!”
王氏知事不妙,不由得惊叫一声,霍地站立起来。
“诏书?”
秦桧吃力地挺直了身子,两眼微露一丝兴奋的光芒,在儿子脸上打量了一下,终于全明白了,又颓然倒在身后软垫上,挥挥手,显出十分虔诚的神态,说道:“快扶我起来接旨!”
“大人,不必了。”
秦熺禀道:“刚才张去为来宣旨,因为大人卧病,儿子已经代接了。”
“唔,诏书大概没有允辞吧?”
秦桧喟然叹道。
“还是那几句老话。”
秦熺展开诏书,悻悻地读道:
卿比失调护,日冀勿药之喜。遽览封奏,深骇听闻。加意保摄,以遂平复,副朕所望。读罢,将诏书卷了起来,丢到书案上,险些碰倒了烛台。
王氏软瘫在太师椅上,望着丈夫,说道:
“官家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秦桧眼中露出一线凶险的目光,喘着气说道:
“我明白了,他在等我死哩。他绝不会让熺儿继位掌相了。”
“恐怕是这样了。”
秦熺焦急地搓着手,束手无策。
“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