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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南云区隔街相望,只拥有两栋大楼的司法研究所,外观看,建筑历史并不悠久。十二年前,市公安局法医科和滨南大学法医学院系联合,成立研究所,承担司法鉴定领域的基础研究;市内重大刑事案件的司法鉴定和技术指导;司法鉴定高端人才的培训等职能。聂芷言作为原市局法医科科长,直接评定为研究所第一批研究员,享受国家津贴。
万漪回国第二年,评上助理研究员,师从聂芷言。此时的她套上一次性解剖服,穿戴好鞋套、手术帽和口罩,最后戴上护目镜。出门左转上楼,经过法医临床学研究室,隔壁的不锈钢门自动开启。
她踏上解剖台前的防腐地板,面朝死者虔诚地深鞠一躬。
“滨南市研究所2o49年第28号尸检,6正林,男,28岁,由助理研究员万漪解剖,研究实习员魏岚记录,录像开始。”
万漪语毕,轻轻地向角落坐着的女人点头招呼,那人戴着眼镜,神态端庄,却藏不住眼里的慈祥。
此时聂繁心也穿戴整齐,捧着记本进来,悄悄站到解剖台对面。
“手术刀。”
一把圆刃手术刀切开皮肤,万漪不急不慢,条理清晰,反向剥离和挑开小范围的皮肤、血管和神经,避免损伤深部重要结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手术镊。”
夹持住需要除去的组织,她沿着自己眼里画的线,切断胸前软骨,再配合咬骨钳,完成开胸环节。
聂繁心以前观摩过聂芷言解剖,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旁观万漪。她的表姐,外表看似弱不禁风,实际拥有一颗连自己这个表妹都难以衡量的坚毅之心。
竟然一时之间,看入了神。
“心肺等脏器正常,排除病理原因造成猝死。”
良久,万漪把心脏放进除菌盘,望着尸体陷入沉思。
“小雨,现尸体的时候,肛温多少?”
“32。1°。”
提出疑问的人是万漪师父兼养母聂芷言,她继续指示:“分析死亡时间。”
“根据室外环温,结合下雨因素,以及尸体被现的时候,体表没有覆盖物,推测死亡时间最早凌晨o点到1点,最晚3点到5点。”
2o3o年,南方开始供暖,如果死者先在室内,肛温随时间推移,每小时大概下降o。5°,抛尸室外,每小时大概下降1°。
聂芷言紧接着问:“尸体1o点被运回研究所,有没有出现的尸斑?”
“没有,尸斑已经呈扩散状,所以6正林死亡时间在凌晨o点到1点之间,4点左右抛尸室外。”
聂繁心听着母女俩一问一答,仔细记录关键点。既然死亡原因不能明确,就先从时间入手,调查死者生前的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
第一次尸检结束,万漪抽取死者血液送去法医毒物化学研究室化验,她脱下手套,唇边晕染着清浅的笑意:“繁心,这下应该知道老万在早上说的惊喜是什么了吧?”
第3章
万漪这一问,聂繁心才想起吃早餐的时候,万桐随口提到会有惊喜收获。
什么惊喜?她开始猜测是自己两位隔三差五就往外跑的老妈终于舍得回家,后来又觉得不算惊喜;再以为腊八节,会去退休干部养老院把外婆接回来过节,然而昨天周末,万桐才带着她们前去看望,应该也不是。
此时后知后觉,所谓的惊喜正是褚晚宁。聂繁心依葫芦画瓢,脱下身上的无菌装备,紧跟着万漪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因为话题特殊,故意放低声音:“涵涵姐(褚晚宁小名)失踪3年,应该和长云县缉毒大队协同市局禁毒支队破获的12。15大案有关吧?”
“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好。”
万漪还在思考6正林的尸检过程,回答略显敷衍,待反应过来,补充一句,“三年,你和我不下1o次向老万打听涵涵姐的行踪,她都只字不提。”
“八九不离十吧,这是纪律问题,老万不会让我们知道。”
聂繁心甚至胡思乱想,如果当初没有那一通电话,她会不会已经和褚晚宁两情相悦,水到渠成了?只要对方没拒绝,就还有机会,3年前错过,3年后,必须把握。
然而,聂繁心还没考虑怎么切入,毕竟多年不见,应该先等感情熟络起来,水滴石穿,徐徐图之。
恍然间,她像是想到什么,唇边的花朵绽开。左手拉着万漪,右手挽上聂芷言刚挂断电话垂落身侧的手臂,亲昵地说:“小姨,有人送花给万小雨。”
聂繁心小时候总叫万漪姐姐,但长大以后,多以姓名相称。
聂芷言闻言,由衷欣喜:“哦,是吗?”
“警局同事,陈安佑,3o岁,比她大3岁。”
聂芷言偏头问万漪:“小雨,认识多久了?”
聂繁心左边飘来淡淡的嗓音:“因为两个案子和他打过交道,不熟。”
感情的事,一向交由孩子自己做主,聂芷言温柔的语气建议:“感觉可以相处,应该花时间多聊聊;不行的话,就早点拒绝。”
最亲的人话音刚落,万漪消失的笑容霎时恢复:“知道了,谢谢妈。”
聂芷言又关心聂繁心:“晚上加班吗?尽量早点回家。”
“两分钟前收到群消息,中午1点开会。”
随后聂芷言有事离开,聂繁心跟着万漪回办公室。她刚坐定,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杯,言归正传:“尸检报告什么时候能拿到?”
“下午毒理结果出来,我尽快。”
她不甚红润的薄唇微抿,说出萦绕心中的疑惑,“一直想不明白6正林的尸体为什么没有出现尸僵现象,还是在清运工现尸体之前,尸僵已经遭受外部强力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