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懿旨,你们不遵?”
张太后的语气冰冷无比。
“太后。”
蒋冕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把头磕到地面上,“臣万死叩请太后,万万不能轻言废立之事,此乃祸乱之源!嗣君已至京郊,众目睽睽之下一旦废之,兵戈顿起啊!纵然能平了叛乱,我大明元气大伤,亡国有日!”
“他继统不继嗣,你们不也说会这样吗?”
“臣等自当忠言谏之。天下臣民尚不知这大礼之争,臣等纵无法令殿下回心转意,也要劝殿下切勿忙于大肆追尊兴献王、加号于兴献王妃。这样一来,尚有做足准备防范于未然之时间。然废立之事一起,消息不胫而走,两者之害不能相提并论。”
帘后的张太后满脸寒霜,而本来一头雾水的夏皇后终于隐隐听明白了一点。
那位嗣君,不肯继嗣,但有意愿过继一个皇子给她抚养,让正德皇帝不绝嗣!
夏皇后只能压着期待,但又恐惧、忐忑地看着满脸阴云密布的母后。
张太后没想到内阁诸臣居然就被这样一封谢笺逼退了,竟然转而劝说她不要另立他人。
把夏皇后叫过来,反而让自己下不来台了。
这就是他们之前说的不继嗣就没有继统的法礼?
合着他们其实都明白,只要皇帝够有本事,什么都不成问题?
“本宫明白了。”
张太后终于开口了,“那明日你们就先劝劝殿下,再报予本宫做决断吧。”
“……臣还有一言,万死容禀。”
“讲!”
蒋冕心想反正都说到这里了,硬了硬头皮就说道:“殿下若坚决继统不继嗣,则过继一子给大行皇帝也隐患重重。殿下纵要使大行皇帝不绝嗣,也不能冒然以将来皇子过继。或者是储君已长成,或者就只能在外宗再择幼子,直接就藩……”
夏皇后心里陡然一沉,张太后已经怒不可遏地开口:“滚!都给本宫滚!”
“臣等告退!”
蒋冕和毛纪立刻麻溜地离开了。
身后瓷杯破碎的声音传来,借着便是魏彬张永他们的应声而跪。
张太后的脸色很难看,但只能请他平身坐下慢慢说。
一旁的张永和魏彬此时才差不多看完谢笺,同样只觉得今天过于刺激。
殿下真是……好手段啊!
这是殿下自己的主意,还是他身边招来的那位袁长史的手笔?
现在,他们也不免想听蒋冕直言说说如今的局面了。
蒋冕斟酌一下之后开口了:“立嫡立长又或立贤立德,自古就一直有争议。求稳,则立嫡立长;求治,则立贤立德。只是古往今来,贤德很难言说,又往往伴随着腥风血雨、天家惨事,所以为万世计,终究还是立嫡立长为主。”
“然而如今,殿下是两头都占着。先帝无子,此种情势下选择殿下,本就因为伦序而言立他更稳。现在若不继嗣,稍许不稳之处,以殿下所显露的聪明、手腕,又能弥补。”
张永头皮麻,不禁看向了太后。
这确实是手腕,连辅的情绪都给刺激崩溃了。
蒋冕神情复杂:“殿下今日谢笺中所言,当得上一句聪颖过人。殿下有过人之姿,以十五岁之年纪,虽未献一条明明白白可行之方略,但已堪称神童。其义不容辞心怀坦荡,也是君子之风。”
“遗诏会让人如此释读,臣等与太后确有难辩之处。殿下先接遗诏虽显心机,但若在安6便争起来,湖广百官都在场,事情可就一不可收拾了。秘而未宣,于殿下固然有利,于太后也是敬重,于臣等更是体面。”
“殿下不愿弃血亲而奉大宗,于孝道无缺;殿下愿以己血脉继为大行皇帝之后,于忠字无缺;殿下心怀祖宗江山社稷,为大明子孙万代有奋身之志,既仁且勇;殿下未至,臣等已有退意,岂非有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