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婢頷,笑道:「齊魯之地臨河靠水,兩國之人皆喜鳧水。井嬤嬤說,太姜少時也喜鳧水,只如今身子不似以往才作罷。」
「原來如此。」
姒雲輕一頷,正要離去,忽覺一道視線越過枝枝蔓蔓的垂柳與巷道,自蓮池方向倏而投來,雖有枝葉阻隔,凜冽絲毫不減。
她下意識抬起頭,卻是蓮池裡的允伯發現她兩人所在,正抬眸望來。
方才側著身,姒雲不曾看清對方的正臉,此時再看,鷹鉤鼻,寒星目,冷目看人時,黑白分明的瞳仁一動不動,仿若蛇蟒盯著獵物般,讓人不自禁膽寒,而後率先敗下陣來。
「奴才見過褒夫人。」
覺察出她眼裡的好奇與不解,允伯倏地錯開目光,游上岸,披上外衣,臉上掛起謙卑又憨厚的笑容,碎步走了過來。
「老奴不知夫人此時前來,滿身淋漓儀容不整,還望夫人不怪。」
言辭懇切,謙恭有禮,神情憨厚又慈和,彼時一閃而過的凜然與謹慎好似池中影,水中花,她兀自生出的錯覺。
「不妨事。」姒雲收回目光,擺擺手道,「不曾提前告知,沒驚到允伯才好。」
「夫人說笑。」
允伯眼裡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一邊擺擺手示意那領路的宮婢退下,一邊朝姒雲道:「老奴早聽太姜說,夫人今兒個要來祠堂抄經,也早早讓奴才們把祠堂都收拾妥當,只等夫人過來。」
姒雲一怔。
抄經?她怎麼不知今日要抄經?
見對方不似玩笑,她心下輕嘆一聲,斂下目光道:「有勞允伯帶路。」
允伯側身朝著偏狹且簡陋的西苑,抬手道:「褒夫人請。」
繞過亭亭蓮池,穿過一道朱漆斑駁的迴廊,經過一座雜草叢生的院落,古樸莊重的西宮祠堂終於姍姍映入眼帘。
「每月初一十五,太姜都會來此抄書祭祀。昨日為伯士接風之事耽擱了一日,夫人若是能幫忙抄錄上,再好不過。」
「吱——呀——」
大門被推開,朝日倏忽照進廊下。
姒雲自紛揚的浮塵里看清空蕩蕩的堂下,以玄黃色簾幔為界,靠牆的長桌上立著數十個牌位,牌位前是張楠木香案,兩端白燭搖曳,正中爐上青煙正裊裊。
簾幔之外只兩道細而長的影,本該是蒲團的地方如今空無一物,要抄錄的經書和紙筆皆被隨意擱在地上——若要抄得齊整,非得趴在地上不可。
姒云:……
「奴才儀容不整,不便近前叨擾亡者。褒夫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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