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庶民看來,耕植公田是被迫,是不得已而為之,是與他自身利益相悖之事。
如此情緒下種出的公田如何能不「維莠驕驕」?
落入飽受資本家摧殘的姒雲眼裡,此事又有不同的解釋。
互相對立,又互相依存,井田制下的主佃關係可不就是現代職場上的社畜與老闆?
熟諳現代企管知識如她,深知要讓員工產生集體榮譽感,心甘情願為企業「賣命」,制度、表率、政策等等皆可置後,最緊要,最行之有效的法子,莫過於提升員工個人的收入和待遇,且要讓員工知曉,他的收入待遇和企業整體的收益息息相關。
放到單純的主佃關係中,最簡單直接的激勵機制自然是糧食。
「雲兒?」
餘光里映入一臉不明所以的周王,姒雲回過神,抬眸道:「大王,庶民大多短視,想讓他們像對待私田那般對待公田,需將好處明明白白地告知他們。」
「雲兒的意思是?」
「告知他們,除卻私田,公田的產量也與他們有關。」
姒雲眨眨眼,解釋道:「如今春苗在即,雲兒是想,若是條件允許,不如在開墾的當日先給他們些賞賜?若是秋后豐收,便再多賞些,欠收則少賞些。若是公田的產量低於近旁私田,」姒雲微微一頓,莞爾,「便讓他們用私田來補足。」
只獎不罰並非良策,行之有效的員工激勵務必獎懲分明。
姒雲兩眼放光,思路越發清晰:「以一井九田為例,公田的地最為肥沃,產量理應最高,若是,打個比方,近旁八塊私田的產量最高者為廿石,最低者為十石,而公田的產量不到私田產量的中值十五石,其間必有貓膩。」
「為調動庶民耕種公田的積極性,不如在耕地之初先給他們一石糧作為報酬。秋後再對比公田與私田的產量,若是公田產量多於私田的最高值——我們例子裡是廿石——多出部分的一半歸庶民所有。若是產量低於中值十五石,則庶民需要從自家私田中取出一部分食糧,以補足十五石。」
換言之,只要公田的產量不低於十四石,庶民便不會有虧。而公田肥沃,若是好生耕種,產量出私田是輕而易舉之事。
「每年境況不同,以往年的產量為限怕是不妥。雲兒淺見,獎懲線應在歷年秋後確定,依據當年八塊私田的實際產量來確定多少該獎,多少該罰。另外,」姒雲眼裡泛起些許笑意,「若是庶民願意,大王也恩允,雲兒可試著畫些改良過的農具出來,或許對農事有利。」
「改良過的農具?」周王面露不解,「雲兒下過地?如何知曉什麼樣的農具最為趁手?」
姒雲搖搖頭,解釋道:「之前在桃林小院,雲兒見齊叔齊伯用耒耜翻地挖畦很是不便,彼時便想著,若能將其改良一二,推行於三川兩岸之間,或能於農事有利。如是不僅能讓公田增收,還能讓庶民知曉大王為民之心,豈非一舉兩得?」
一縷細風拂過窗欞,牽動案頭燭火,吹得地上的影搖搖晃晃,時分時合。
沉吟良久,周王起身走到案前,一邊斂袖研墨,一邊偏頭示意她落座:「坐下畫。」
提起農具,姒雲想起此行的另一個目的,連忙道:「不瞞大王,雲兒今日前來,除卻薺菜,還有一事想求大王幫忙。」
周王研墨的動作微微一頓:「何事?」
姒雲屈膝行禮:「事關伯士大人的接風宴。」
「接風宴?」「周王下意識轉身看向桌上那碟失了熱氣的薺菜元寶,「雲兒想用野薺元寶來招待伯士?」
姒雲輕笑出聲,搖搖頭道:「此物看著簡單,實則費時又費力,雲兒自己吃尚且捨不得,如何會為旁人做上百十來份?」
並非「旁人」的周王輕抿了抿唇,凝眸片刻,錯開眼道:「那是何事?想不出菜式?」
姒雲已繞過書案,接過他順手遞來的紙,又搖搖頭道:「不瞞大王,雲兒已想好要做的菜,只是有些精細的活一直沒能找到趁手的工具。聽宮人說,鎬京城外有座專為大王鍛造禮器的銅窯,裡頭的工匠個個技藝高絕。雲兒是想,鎬京城裡若有人能制出雲兒想要之物,怕是非他們不可。」
周王已執起兔毫,沾滿墨汁,聞言動作一頓,很快垂下目光,思忖片刻,頷道:「畫出來看看。」
又一縷晚風拂過書案,周王下意識按向那疊簌簌作響的絹紙。
姒雲抬眸望去,看清被風吹起的絹頁之下,兩眼倏地睜大。
「那是?」
那摞紙上並非她以為的書法或繪畫,而是——
「刀劍?」她脫口而出,「大王,這些是?刀劍的設計圖?」
周王每日俯案前,不只為讀書寫字,批閱奏摺,還為設計兵器?
周王面不改色,一邊偏頭示意她動筆,一邊收拾起被風吹亂的設計圖,好似漫不經心道:「雲兒不是想找善繪之人?等此間事了,朕陪雲兒同游灃水,順便辨認野菜,可好?」
姒雲手裡的筆微微一頓。
「系統,他是隨口一提還是認真的?」她無聲開口。
「出系統權限。」奸妃不奸一秒上線。
姒云:……
她怕不是綁了個假系統。
「那,」她斂下眸光,又道,「你之前說,他的『自暴自棄值』已近臨界?現在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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