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褒姒的出生和來歷,稗官野史眾說紛紜。」奸妃不奸依舊一秒上線,不慌不忙道,「一說是夏朝時期,兩條神龍憑空出現在宮廷之上,留下口涎,密封三朝未動,直至被周厲王誤啟,匣中之物撞入女子之身,誕下之女即為褒姒。一說褒姒是孤兒,因貌美而被褒王相中,送入周王宮。」
姒雲鬱郁:「突然細說稗官野史作甚?」
「只是感慨,此前還以為稗官野史無憑無據,作不得數,而今想來,原來各有道理。」
「……道理在何處?」
「《山海經》中有言:虹虹在其北,各有兩。」
「說人話!」
「古人認為,彩虹是活物,形體類似於雙頭龍。請任務者回想您初入此間的畫面。」
彩虹橫跨灃水,又撞入女子體中。
姒云:……
竟無力辯駁。
「那孤兒……」
姒雲瞳仁一顫。
因篤信穿越劇的套路,來到此間伊始,她從不曾懷疑自己的「貼身婢女」,從不曾驗證姒洛口中所說,「夫人是褒國國君,大夫姒珦之女」,如果子方的身份能夠作偽,姒洛為何不能?
又或者說,姒洛的身份或許不曾作偽,她的確來自褒王宮,也很有可能曾是褒國王女的貼身女婢。
姒雲腦中倏忽浮現出初相見那日,姒洛一臉謹慎,小心試探模樣——那本不該是自小相伴之人在聽聞她忘卻前塵後該有的反應。
第35章當時明月
暮雲舒捲,晚風習習,姒雲錯覺心上壓著巨石,窗邊拂過的風愈柔,她的心愈往下沉。
此間惘惘,她親信之人實在不算太多,同個時辰,她知曉子方的靠近別有用心,貼身侍婢原來並非那般貼心。
自始至終,只她自己把任務想得輕易,把人心看得簡單。
「為何……」她倏忽抬起頭,正想追問對方,「她」既是身份卑微的殷商後人,又如何能一躍而成為褒國王女,看清對方的模樣,姒雲的目光倏地一滯。
彼時夕陽自她身後的窗子斜照而入,灑過堂下,將房中之物——連同子月的面容在內——映照成明暗相對的兩半。
他抬眸望來的角度,若是遮住下半張臉……姒雲撐在窗台的手陡然收緊,兩眼倏忽圓睜。
「那日在潼水,」她輕咽下一口唾沫,聲音微微發顫,「刺殺周王之人,是你?!」
「潼水」兩字出口,子月臉上漾出被認出的欣喜,下一瞬,聽清姒雲的後半句話,他目光一滯,欣喜轉而為猙獰取代,盯住姒雲,冷聲道:「如何?雲兒捨不得?」
暮色晚風倏成風霜雪雨,屋裡若有寒潮過境。
潼水之事如在眼前,姒雲還不曾忘卻先與子叔子季正面相迎,後又背襲周王的青衫客。若非許姜正巧路過,他口中心心念念卻又刀劍相向的雲兒如何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兒?
四目相對,姒雲倏忽驚覺,先前以為周天子喜怒無常,今日才知,他的演法實在浮於表面,和真正的陰晴不定相去甚遠。
怕把人激怒,她強迫自己放輕呼吸,斂眉忖度片刻,輕道:「月哥哥莫怪,實在是落水之後,許多事都已記不清。」她看向子月,眸間漾著柔軟,試探道,「月哥哥,能否告訴雲兒,你我自幼相伴長大,現下又為何會天各一方?」
子月鳳眸流轉,唇邊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端看許久,忽地提步走到她身旁,與她並肩靠在落滿夕陽的窗台上,閉上眼,仰起脖頸,享受餘暉照拂。
餘暉裊裊,晚風習習,最是一日好辰光。
姒雲渾身寒毛倒豎,餘光盯著子方,身子僵硬如槁木。
好在不多時,耳畔又傳來他不緊不慢的聲音。
「紂王無道,我族先人選擇與武王裡應外合,推翻紂王統治。周人提議以商治商,先人亦樂得其所。」
不容她開口,子月眉心一擰,神色凜然道:「而後如何?成康之治雖盛,穆王好戰,厲王恣睢,周召共和只曇花一現……世情往復,風水輪轉,現如今的周王與昔日之紂王有何不同?」
映著夕照,他的眼中倏忽泛出波譎雲詭的光:「三川竭流他不聞不問,百姓流離他充耳不聞,歲荒之年,他卻將公田賜給后妃胡鬧。如此不算,還有閒情與夫人遊山玩水,往來洛邑。」
他倏忽偏過頭,目光仿似落在姒雲身上,又似透過她,看見了某種遙不可及的可能性,渾身因亢奮而顫動不已。
雖清楚周王種種舉措之內情,姒雲清醒此時並非解釋的好時機。看他渾身戰慄模樣,分明已陷入某種自我認定的偏執里,現下分說,怕只會讓他以為自己已轉投入周王的懷抱,從而生出防備之意。
思忖片刻,她抬眸看向子月:「月哥哥的意思是,雲兒與月哥哥分離,是為了潛入周王宮?好與月哥哥裡應外合,一句推翻周人統治?」
子月倏忽回神,神情恢復如常,頷道:「那日在鎬京文月閣,雲兒曾允諾月哥哥,『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說只要月哥哥不變,雲兒的心便不會變。今時今日,雲兒的心意可還如初?」
夕照婆娑,堂下倏忽杳然無聲。
若有晚風拂過鬢邊發,姒雲於昏黃里握緊住手邊的桃木雕,低頭望著身前那兩道並肩而立的身影,沉吟片刻,輕道:「月哥哥,現如今的周王下無子嗣,若是潼水之畔行刺成功,勢必會引起天下大亂。月哥哥所求之安平盛世,又要如何達成?」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