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他又来了,这一次带着钱来的。还了上一年的款,又要定今年的。
我知道他在,躲着不出去。他反而上门来道谢。
我心里还在气他不肯娶我,故意不见他。
没想到他隔着门对我说,他要娶我。
我惊到开门问他,是真的吗?
他点头,去年拒绝是不想用婚姻换衣服,也对妻子不敬重。今年我郑重上门求娶,是我想娶小姐。
父亲反而要不愿意了,要把他赶走。
我赶紧拦住父亲,我是要嫁的,且要嫁给他。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哭了。
父亲只好同意。
一个月以后,我如愿嫁给了他。
若不是乱世,也许我们可能平凡相守到老,也许可能人到中年争吵分离。
但偏偏是那个时候。
有一天,他说他要去打鬼子。我叫他早日回来。
我在家里等了三个月,他音讯全无。
第四个月,我收到消息,他没了。我的丈夫,连我们有孩子都不知道的丈夫,死在了战场上,我只收到一盒骨灰。
连悲痛都来不及,就有部队打过来,我们工厂被炸。逃亡南洋,流离失所,父母先后去世,儿子出生在异国他乡。一直到后来我有了钱,才买到回国的船票,回到了家。
可是我和他曾经的家,已经在战火中消失了。我只能带着孩子到了苏城,重新开始。也是那个时候,我遇到了姨奶。
在苏城努力十年,才有了现在这个家。
孟老太太说到这里,突然如梦初醒般问孟萱“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孟萱说“没有。”
孟老太太笑道“你就是客套——我是老了,总是会想到以前的事情,尤其是最近,一做梦就看到他的脸,好像还是我认识他时的样子,一点没变,什么都不说,就是站在那里对着我笑,我喊他,他也不应。梦里的我心想,这一次原谅你了,下次再这样,就不理你了。可是我哪里舍得不理他呢,再一看到他,我就又去喊他,他还是对着我笑,不说话。那样我也开心。”
孟萱微笑“奶奶想他了。”
孟老太太点点头“想,一直都想,只是从来都没有梦到他。最近却总是梦到他。看来是真的大限已到。”
孟萱急忙阻止“不是不是,快别再说了。”
人凭一口意志撑着,如果不开口,那口气可能能支持你久一点,如果你自己放弃,本该晚一点走的,也会早一点走。
孟老太太只是笑笑,又陷入了回忆。
其实那一天,总是会来,孟萱只希望,能慢一点就慢一点。
但是没想到,那一天来的那么突然,又那么平静。
那一天早上,孟萱做早饭时,失手打碎了一个碗。然后中午的时候,收到姨奶的电话。
姨奶的声音带着哭腔“奶奶走了。中午还在那里摆弄上回拍的照片,还一直问我,我要是忘记他的样子怎么办,他会不会生气。我说不会。奶奶满意地吃完饭,在躺椅上休息。我晚一点过去,才现,奶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了眼睛,怎么也喊不醒了。”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但是孟萱却不能去到现场。
因为她的生身妈妈从国外回来,以儿媳的身份,主持奶奶的葬礼。
这个世界上,她不想见到孟萱。
孟老太太在苏城也有一段传奇故事,她去世后,也准备了追悼会。
所以追悼会孟萱不去,葬礼孟萱不去。
她只能在电视新闻里远程参与。
希望奶奶一路走好,不要迷路,找到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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