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理髮店的玻璃門,一股空調的涼風倏地撲面而來。
這理髮店挺大,前兩年裝修過,弄得蠻現代蠻高級的,亮得反光的地板和打在人臉上三百六十度全死角的燈光,賀歡來了好幾遍都不太習慣這個店的風格,感覺把公雞抱進來都得以為天亮了要打鳴了。
賀歡看了一圈,就店的角落裡有個被一個很賽博的機器蓋著頭的女孩子在做頭髮。
坐在收銀台玩手機的估計是店老闆。估計是看沒什麼其他的顧客,店裡的員工都下班了,就老闆自己在這兒做頭髮。
老闆一見著有人就站起來,「帥哥剪頭髮嗎,還是洗頭?」
「剪,」賀歡邊朝老闆走著邊說:「稍微剪短一下,再修修劉海。」
「洗了再剪吧。」老闆建議,「來這兒。」
估計平時老闆都不乾洗頭的活,以前賀歡來的時候也只是見著老闆最多是給別人剪個頭髮。賀歡躺在那個洗頭床上的時候,總覺得老闆戴著手套給他搓頭髮的動作有點生疏。
「男生留這麼長頭髮很少見哦。」老闆說,「你還是學生嗎?哎呀,還戴耳釘了……」
「是啊。」賀歡說。
「哦……學校讓留頭髮嗎?」
「我在一中讀,一中不太管這個。」其實也管的,就是沒有硬性要求。丁桃覺得應該尊重學生個性,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不想干瞪著眼看天花板,又不想跟不怎麼認識的老闆聊天,賀歡硬是忍著膀子的累,舉著個手機看紀川給他發的信息。
大部分是些風景照,有幾個是紀川自己拿著手機開了自拍,硬是用一些極端仰視的視角把他自己和景物拍到了一起。
賀歡看著紀川的樣子有點想笑,他每個露臉的照片的表情都很嚴肅。玩得應該是開心的,那就是手機得罪了他吧。
賀歡拿著手機模仿紀川的角度,也拍了張此刻自己正在洗頭的照片發過去。
紀川:你剛下班嗎?一天都沒回信息
紀川:在外面洗頭?不得不說,這角度你居然還能把自己拍帥,真的難得
︶ㄣ賀尐:嗯,下班了順路洗頭剪個頭髮
紀川:正好給你看看我要給你帶的手信
賀歡和紀川認識了一年,紀川經常往外面跑,賀歡沒一次見他給家人朋友帶東西的。乍一聽到紀川要給他帶東西,他覺得奇怪,隨後便是漸漸泛起的歡喜。
紀川發了個圖片過來。
圖片上是個造型古樸的黑木盤子,因為是紀川拿在手上拍的,可以看出那個盒子估計有1ocmx1ocm的大小,別的除了特別方正,賀歡看不出有什麼玄秘之處。
紀川:昨天發現這邊郊區有個村子裡有個木工坊,進去看了看,挑了個飾品盒給曉曉。不知道什麼樣的你會喜歡,就挑了個做工最好的小木盤給你
賀歡好一會兒沒回復。他知道什麼意思了,就是討女孩子歡心的同時剛好想起來了他這個朋友。
賀歡要真的只把他當朋友,自然不會介意。
他想著應該怎麼回——多虧詹曉,才讓我沾了光拿到禮物呢哈哈。
哈哈。
賀歡把手機熄了屏拿在手裡。
剛剛的喜悅消退,情緒也不至於掉到谷底,多的是一種重被叫回現實的悵然。
他知道不可能。
「啊,這個床好像可以按摩的。」老闆突然想起來,「讓我看看在哪兒……」
剛剛因為紀川而起的情緒突然被打斷,賀歡好像被保鮮膜封住了口鼻,老闆一句話把那層憋得他無法呼吸的保鮮膜撕開了。
賀歡甚至有點感謝老闆。
「不用弄啦。」賀歡說,「隨便洗洗就行,我主要是剪頭髮。」
「噢。」老闆鬆了口氣,笑笑說,「一晚上就一個小姑娘來燙頭,我還以為這個點了沒人來剪頭髮了,我就讓我老婆和兩個店員先回去了,沒想到來生意了。服務不到位,待會兒給你打八折。」
「行,」賀歡笑著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你坐這兒。」老闆領著他去了那個女孩子旁邊的座位。
賀歡頭上搭著條毛巾。他感覺老闆沒有把他的頭髮擦得很乾,衣領被頭髮的發梢掃得好像有點濕了。
算了,反正回去也要洗澡。賀歡嘆了口氣。
「賀歡學長!」
賀歡聽見有人叫自己,慢慢轉頭看向旁邊那個還在卷頭髮的女孩。
那個女孩受限於頭上的架勢,很節制地偏了小半個臉,努力地往賀歡那邊看。
賀歡就算看不到那小半個臉也能猜出來這是誰。
他身邊就沒有能叫他學長的人,唯一一個叫他學長的就是易家晴了。
有點驚訝,居然這麼記得易家淼妹妹的名字——甚至還記得她文字聊天時加滿頓號的方式。
「……那我要叫你一聲,家晴學妹?」賀歡說出口,覺得有點親熱過頭了,還覺得自己好像代入了台劇男主,總感覺不太適應。
「那倒不用,叫名字就好啦。」易家晴確定賀歡認出她之後就不用著那個彆扭的姿勢看他了,但還是維持著微微偏著頭的樣子,「上次我說我用我的QQ加你的好友,突然被我哥打斷了,現在這麼巧碰上了,能加一個嗎?」
「可以。」這次加好友,賀歡是打開了自己的QQ號搜索界面,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易家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