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皇城,燕京。
春天的脚步已经走进皇宫深院,御园的湖面彻底解冻,微风轻轻,垂柳拂水,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鸳鸯在暖暖的日光下,相互梳理着羽毛…
残留的桃花尚挂在枝头,杏花已经开始争春了。
内苑的参天古树处处绿意,透露着勃勃生机。
燕子回到曾经的厅堂,修补旧窝,鸟雀在斑驳的树影里追逐歌唱,尽享这无边的春光…
完颜亮却眉头紧锁,他刚从午睡的噩梦中醒来。
最近,他的脾气格外暴躁,动辄杀人泄愤…
两月前,轩辕离亭的死讯传入江湖,引起轩然大波,据说是“明月楼”
大掌柜铁宗南所为。
完颜亮不敢相信:不可一世的“风云一刀”
轩辕离亭会就此殒命…
然而,问天道却明确告诉他,自己已亲临长城古冢现场,轩辕离亭确是亡于箫伤…
兔死狐悲,“北海一剑”
墨无涯伤心欲绝,数十年朝夕相处的老友就此永诀。
他恨意难平,却又不得不直面现实:他的功力只比轩辕离亭高上半筹,此时复仇,无异以卵击石…
权衡之下,只得黯然离去,寄希望于武学的新突破。
铁宗南…完颜亮面容扭曲,愤怒的目光几乎冒出火来,名贵的端砚在他宽大的手掌里化为齑粉。
此时,脑海中却突然冒出另外一个身影来,他相貌雄奇,美髯尺余,目光中带着些许不屑…
不错,是刚才睡梦中的那个人影,似曾相识…
又一个梦中瘟神!
未能将完颜雍刺杀于西京,完颜亮心神不定,西京乃兵家重地,决不能将完颜雍留于此处。
旬月前,完颜亮召回心腹之将耶律元宜,询问如何区处。
耶律元宜装作深思,道:完颜雍乃皇上族弟,向无大过,北地苦远,难有作为,不如将其回调东京辽阳…
完颜亮思忖片刻,欣然同意…
毕竟,完颜亮仍不放心,密置心腹高存福暗中监视。
想起这个小他一岁的兄弟,完颜亮禁不住又拧起眉头。
在他面前,完颜雍总是君臣有礼,从不逾矩,完颜亮纵想挑刺,亦不容易。
对完颜雍,他确有亏欠,但他还是派出了“风云一刀”
…
对完颜雍,他又实实在在看不透,他总是彬彬有礼、与世无争。
但愿外面那些关于他的天命传言,是别有用心的人造谣生事、惑乱朝纲…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叫什么来着?…完颜亮喃喃自语,放下完颜雍这头,刚才的梦中之人又侵占了他的脑海,绞尽脑汁想不出那人姓名来。
只记得去岁这个时候在洛阳时见过一面,不错,是南朝的使臣,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
完颜亮早有迁都之念。
想当年,汴京愈百万人口,参差数十万人家,车马鼎盛,万国来朝,商业繁荣,冠绝天下,如今却日渐式微。
完颜亮一心想让汴京恢复往日的光华,若要让中原百姓认同金国的正统地位,迁都是其中一项重要的决策。
对完颜亮来说,一统天下,是他毕生的梦想,固守半壁江山,在帝王的历史长河中,他只是不起眼的一位。
若想媲美秦皇、汉武,必须建立大一统的江山社稷。
三、四年前,他已着手经略汴京,翻修宫殿,可惜,却被一场天火烧得十不存二,亿万资财化为灰烬…
震怒之下,所有参与此项工程的大小官员一概杖毙,仍难解心头之恨。
迎难而上,是完颜亮的秉性,他不顾国库空虚,又于次年重修汴京,去岁已初见规模,今岁年半即可完工。
他已谕令,将于今年六月迁都汴京,六部官署提前做好准备。
他终于忆起那个南朝官员的名字:虞…允…文…
青衣书生的扮相,以正使叶义问的随从身份陪同。
为展示大金地大物博,完颜亮特嘱咐礼部尚书苏全达,许可他们随意游历。
完颜亮彼时督办汴京新殿建设,来至洛阳,适逢叶义问、虞允文等亦在驿馆歇息。
完颜亮神思飞扬。
驿卒见宋使一行皆为文官,便嘲弄其为下国使臣,手无缚鸡之力,叶义问等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