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酒过,贵妃醉卧牡丹花丛,一双美目缓缓合上,她醉了。
掌声雷动,金箔的华彩铺天盖地,师父静静地躺在一地璀璨里,我奔上台,她笑得惊心动魄。
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1dquo;胭脂易褪,琉璃易碎,这世间最美好的物事,合该死在它最美好的时候!”
我收起了毛,藏在我床头的暗格里,下次用到它,该是我在舞台上最盛大的时候。
电话亭
刺耳的铃声响起时,他以为是幻觉,可抬眼看到那座亮得刺眼的电话亭时,他笑了&he11ip;&he11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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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真的很讨厌那条小巷,尤其是晚上,漆黑一片,半点光线也无,遮天蔽日的树荫张牙舞爪地出各种奇怪的声响,像是嘲笑,像是讥讽,又像是怪兽吞噬食物前满足的叹息。
是的,这条巷子,就是一只巨大的怪兽。
一年前,在这条巷子的深处,男人的妻子被&1dquo;吞噬”其中。男人妻子的父母,抹干净眼泪,决绝地带着女儿的骨灰走人,留下男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还有一群突然多出来的兄弟。
这群兄弟对男人照顾有加,他们拖着男人出去打牌、喝酒、唱歌。酒足饭饱之际,他们还会安慰男人,打着嗝恭喜男人:&1dquo;兄弟,升官财死老婆,你这一下子就占了两样,可真是幸运!”
男人恍惚中,也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玩得再晚,喝得再烂,也不会被关在门外,不会有人骂他,用东西摔他,大半夜吵得他头疼,除了心里像房子一样有些空荡荡的,其余的一切,很完美。所以,可能这真的是一种幸运吧?
可这幸运的时限也未免短了些,不到一年,男人的落魄,堪比雪崩。
酗酒、打架、滥赌、巨额欠款&he11ip;&he11ip;被踹出家门的那一刻,是伴随着无数劈头盖脸的拳脚一起的,男人只能狼狈地缩成一团,躲在那条同样被扔出来的散着馊味的被子后面。可那条被子太破了,遮挡不住拳脚,同样也遮挡不住左邻右舍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男人只能像只误入繁华街道的耗子,慌张地、惊恐地、不辨方向地冲入他最讨厌的小巷子里,他最恐惧的怪兽的肚子里。
去他妈的幸运!
男人骂骂咧咧地将手中的酒瓶扔出去,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让人心惊的意味。他抹了抹嘴角,有些木木地疼,还有些冷。他蜷缩在地上,久违地想起了妻子,想起来她曾经骂他:&1dquo;喝吧,喝死最好,死在路边没人理!”
这个女人骂起人来,可真是狠呢!
男人却笑了,因为他又想起来,妻子每次骂这句话的时候,都在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脸,动作有些粗鲁地给他把一身酒气熏天的衣服扒下来,然后再骂骂咧咧地小巴掌抽他,扶他睡觉,自己跑去洗手间,继续骂骂咧咧地洗衣服&he11ip;&he11ip;
男人突然很想很想很想妻子,他想,如果他注定也要死在这条巷子里,那么,他想离妻子近一点儿。
他踉踉跄跄地走入了小巷深处。
夜沉静得像一具深埋地下的棺材,男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夹杂着啜泣。他在妻子最后的地方,跪了下来,泪流满面。
&1dquo;对不起,我辜负了你&he11ip;&he11ip;”
&1dquo;我好想你,老婆&he11ip;&he11ip;”
男人痛哭失声,他想念过往和妻子的一切,他诅咒这黑不见底的巷子,他悔恨着如果当初&he11ip;&he11ip;
刺耳的铃声响起时,男人正哭得昏天暗地,他以为是幻觉,可抬眼看到那座亮得刺眼的电话亭时,他笑了,这绝对是梦,进了怪兽的肚子,只能被胃液腐蚀、腐烂,怎么可能出现一盏灯?
既然是梦,不管是自暴自弃,还是无所畏惧,男人决定遵循本能,试着向光而行。
男人大踏步走进了电话亭。
男人接起了电话。
男人听到那边柔软的一声呼唤。
&1dquo;老公,你回来吧,我等着你。”
男人如遭雷击&he11ip;&he11ip;
那声音仿若蛊惑。
&1dquo;按下你想回来的时间数字,我会在时间那边等你!”
男人的手停止了犹豫,他按了下去,一年之前的那个时间,妻子遇害的那个夜晚,他要挽回他人生最珍贵的部分。
2
不是梦!
妻子在厨房忙碌着,油烟里的身影,让男人觉得略微不真实,可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没能让他克制住自己。他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妻子,把头埋进了妻子温暖的颈窝,油烟味夹杂着妻子身上廉价洗衣液的味道,让他着迷。
&1dquo;什么神经啊?”
男人被推开,紧接着手里一沉,妻子嗔怒着把刚盛出来的菜塞在他的手里,语气有些烦躁,表情并不温柔,然而整个人鲜活极了。而男人觉得快活极了,这不是梦,这是他触手可及的的人生。
&1dquo;吃饭,傻笑什么?”
&1dquo;你真可爱!”
妻子粗鲁地敲着碗碟,男人看着觉得十分可爱,他想着也就那么说了。妻子明显愣了愣,男人看着这个骂起人来不喘气的女人红了脸,他想抱着她,告诉她他有多么想她,以及他会对她加倍地好,他们不会再吵架,这样妻子就不会生气摔门而去,不会走入那条黑漆漆的巷子,更不会因此被巷子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