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晏氏见这次老太太的想法总算是松动了,才在心底徐徐吁了一口气。
虽然晏家是她娘家,但她也不是愚忠蠢笨之人。
在娘家和儿子之间,她肯定是选儿子的。
只要儿子能得个好岳家,至于对晏家的影响是好是坏,是不在她考虑范围内的。
这边晏大老爷家的流水席结束之后,晏复生的身世一下子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以至于后来他带着人去收粮食的时候,那些村民们就算没有余粮,也要从口粮里找点儿出来来卖,只为了看他一眼,甚至跟他搭搭话。
现在是农闲季节,大家的时间更多了,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免议论一下晏家的好命,以及晏复生现在令人仰望的身份地位。
“当然了,人家晏二爷本来就身份贵重,哪怕没有新政府和亲爹,人家晏家也是我们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人家,是你们真心泥腿子能攀的吗?”
村里的私塾先生总是这样说那些喜欢聚在一起讲闲话的人。
这些也都是事实。
不管是认亲之前的晏复生,还是认亲之后的晏复生,总归是大家无法企及的人物罢了。
这个身份给晏复生带来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他的收粮任务超额完成了。
当他把收到的粮食带回市里,李专员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晏复生同志厉害!果然厉害啊!想不到老百姓手里还真的有这么多存粮!”
李专员背着手,笑眯眯地站在临时搭建的粮仓前,看着那些粮食收归入库。
“领袖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我现在可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晏复生站在李专员身边笑着点头。
“晏同志,这件事得给你记一大功。”
李专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写总结报上去的。”
“这个不急。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开仓放粮吧。老百姓都没饭吃了,我看最近市面上的粮食又涨了几次价,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我养父那边有点家产的,都快吃不起了。”
晏复生收敛了笑容,忧心忡忡地说。
李专员背起手,神情严肃,“我们都知道,所以才感谢晏同志圆满完成任务。确实要赶紧把粮食送到市民手里。”
“要不我来起草一下,通知市民们来领?”
晏复生说做就做,已经想好要怎么组建班子了。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笑眯眯地金副专员说:“李专员,晏同志,我们怎么定价呢?”
“定价?定什么价?”
晏复生愕然,“难道我们不是要把粮食免费发放给市民吗?为什么还要钱?这是政府该做的事吗?”
金副专员被他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双唇嗫嚅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可是我们买粮的钱,是找上级银行借的。银行借的钱,总是要还的,只要我们不卖高价,回个本不难吧?”
晏复生皱起眉头,很是为难地看了看李专员,“李专员,我觉得金副专员说得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我明白我们借了钱要还,可是作为政府,除了收税,怎么能有别的经营收入呢?这不是与民争利吗?”
晏复生一说“与民争利”
,李专员立刻回过神。
因为江芳芷也说过这句话,还被姜宜凝给怼回去了。
李专员就用姜宜凝的话说:“这怎么叫与民争利呢?晏同志,你得搞清楚哪些才是民。那些坐地起价的粮铺老板,是人民的对立面!你怎么能为他们着想?”
“李专员,您可不能随便给我扣帽子,我从来没有为粮铺老板着想的意思。”
晏复生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我就是觉得,现在老百姓吃不起饭,我们又是新政府,说了是老百姓的政府,那就要把好处给老百姓,是吧?我们那么多革命先烈流血牺牲,为的是什么?总不能是为了我们……做生意挣钱吧?”
金副专员急了,“一码归一码,这怎么是我们政府要做生意挣钱呢?!可是经济有它自己的内在规律,不能因为我们是政府,就不顾经济的自然规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