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剪水双眸静静地看着那女邻居,心里开始迷惑。
不过当着这中年女邻居的面,她没有说话,而是渐渐露出悻悻的神情,垂下修长的脖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锵锵仰头看着气势陡变的姨姨,小小的脑袋里有着大大的问号。
当然他什么都没说,和姜宜凝一起保持缄默。
这中年女邻居从雕花铁门后走出来,无比同情地说:“那天早上阿拉看见侬家爷叔婶婶带着侬表弟表妹,一大早就走了,大概也是这个时间,对,早上五点左右。侬还记得伐?侬是中午才从这门里出来的,拎着这两个大皮箱……”
女邻居朝姜宜凝脚边的皮箱努努嘴,继续说:“……阿拉那天问侬要去哪,侬急急忙忙说要去机场,还跟阿拉说,侬睡过头了,侬爷叔婶婶走的时候,忘了叫醒侬……”
姜宜凝太惊讶了,连表面的镇定都无法保持,目光近乎呆滞。
此时她脑海里如果有弹幕,可能已经刷了不知道几百条的“怎么会这样”
!
她记得自己为了让人不怀疑她的来历,能用她祖姑奶奶在国内的身份,急中生智说了个谎,说她二叔二婶带着一大家子出国了,但是把她一个人留下了……
当时她真的只是权宜之计随便说说啊,难道不小心真相了???
可是祖姑奶奶最后还是出了国啊?
难道虽然迟了半天,但祖姑奶奶最后还是赶上飞机了?
七十多年前国内的飞机不会误点误得那么厉害吧……
不过姜宜凝直觉这中年女邻居说得是实话,因为她对她没有任何说谎的动机。
她总觉得迟了半天才出门的祖姑奶奶,是不可能跟她二叔二婶一起,赶上那班出国的飞机的。
那祖姑奶奶当年到底是怎么出国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祖姑奶奶没有赶上那班飞机,那现在这个时候,祖姑奶奶到底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
一个个谜团在姜宜凝脑海里冉冉升起。
她这时又想到祖姑奶奶在国外的时候,跟她二叔二婶一家子并没有住在一起,虽然祖姑奶奶二叔二婶家的房子特别大特别豪华。
姜宜凝曾经被祖姑奶奶带去做过客,虽然只去了两次而已,但她还是记得当时自己看见那豪宅时的震撼和无语。
还有,祖姑奶奶在国外上大学,也是自己申请的奖学金,一分钱都没有要她二叔二婶的。
这些都从侧面证明了,祖姑奶奶跟她二叔二婶的关系,确实有问题。
可是祖姑奶奶对她从来没有说过,祖姑奶奶当年出国的时候,曾经被她二叔二婶抛下过……
姜宜凝直接被误导,差一点就真的露陷了……
她心里一阵发虚,同时又觉得庆幸。
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少说话才是真理。
因此她只是抿了抿唇,露出倔强的神情。
那中年女邻居看见她呆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略带怜悯地叹了口气,安慰她说:“不过没关系,虽然你爷叔婶婶他们出国了,可是我们这里的情况也没有那么糟,是不是?阿拉跟侬讲啊,半个月前,新政府的大干部还来阿拉这里呢!他们跟以前的旧政府真的不一样呢!——所以没出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宜凝想起上一次自己来这里的时候,偷偷在弄堂口看见的情形,想起了帮她找到锵锵的李专员,江副专员,还有那个亲自出手把锵锵从拐子那里抢过来的无名英雄。
她如擂鼓般的心跳就这样平静下来。
伸手将一缕垂下来的头发挽到耳朵后面,姜宜凝苦笑着用官话试探说:“让您见笑了,那天是我起晚了,没想到他们已经走了……”
“其实那天阿拉都在弄堂里看见侬匆匆忙忙往外跑。阿拉本来以为侬肯定赶不上飞机了,但是侬一直没有回来,阿拉就以为侬还是赶上飞机了。怎么隔了半个多月,现在又回来了?”
那中年女子笑了笑,明白姜宜凝是不想说她二叔二婶的坏话,也就不提这茬。
她对姜宜凝说官话好像没什么奇怪,视线很快移到站在姜宜凝身边的锵锵身上。
锵锵不由自主往姜宜凝身边靠了靠,怯怯地看着这个女人。
自从上次在松海市差点被拐走,他就对一切穿旗袍的中年女人保持警惕。
“咦?这是侬家亲戚?他长得好可爱!”
这女人看了一眼锵锵,又看了一眼,视线都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