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时濛眼神悒郁地暗了下去,其中除了被忤逆的恼怒,还掺杂了些罕有的委屈。
心里酸酸的感觉和八年前被认错的那晚相似,时濛抬手按住胸口位置,对这久未出现的知觉还是很陌生。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他是应该的,所处的位置是应该的,让着时沐是应该的,被冷漠对待是应该的……许是从记事起就被灌输了这些观念,他很少会觉得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几乎不会委屈。
看来傅宣燎真的很过分——时濛想,但凡他稍微不要过分哪怕一点点,自己也不会三更半夜坐在这荒郊野岭吹冷风了。
也只怪了他三秒,时濛便恢复理智,开始琢磨别的。
傅宣燎究竟在那张纸上画了什么?雪姐都笑了,难道真的很像我?
对此时濛是不太信的,上小学那会儿傅宣燎是跟他们一起学过绘画,不过只学了一周就放弃了,中学也只去画室蹭过几堂课,怎么会画得好呢。
不过虽然他不擅绘画,在其他方面都很厉害,数学,英语,运动……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哦,除了划船。
时濛又陷入了另一段思考——傅宣燎是真不会划船,还是不想和我一起划船?
独处的时候,时濛总是会想很多事情,像在用它们填满心底的空洞,挤走无用的杂念。
他甚至开始想念被留在酒店房间里的手机,虽然平时懒得带上,但是不得不承认手机在关键时刻会发挥巨大的作用,至少他可以用它报警。
像是直接忽略了会有人来找他这种可能,时濛即便“事后诸葛亮”
,想的也都是自救的方法。
他一个人太久太久了,习惯也变成了天性,所以在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时,下意识以为是幻听。
“时濛——”
一定是听错了。
“时——濛——”
怎么会有人来找我?
“时濛,是不是你在那里?”
我……在哪里?
随着一束光扫过他的脸,逼近的脚步从石板路转移到草地上,变得混乱而急促。
来人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了下,险些摔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跟前,光源直愣愣打在身上时,时濛条件反射地眯起眼。
于是他错过了傅宣燎松了口气后近乎喜悦的笑容。
“喊你半天。”
出口的话还是硬邦邦的,傅宣燎半蹲下,视线和时濛平齐,“也不知道吱一声?”
半晌,适应了光线的时濛看着面前还在喘粗气的人,张开嘴发出了个单音节:“啊。”
傅宣燎愣了下,然后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别是吓傻了吧?”
话音未落,刚还坐在树底下跟个木雕似的时濛突然一跃而起,扑到傅宣燎身上,直接将他推坐在地。
傅宣燎只来得及用双手后撑稳住身体,还疼着的右手腕再度遭遇重压,疼得他呲牙。
他甚至分不清和被抱得喘不上气相比哪个更糟糕,只好扯开嘴角深呼吸:“嘶……瞧着挺瘦,力气倒不小。”
时濛把这句当做夸奖,又为自己过激的反应感到羞赧。
好在天黑没人看见。
他从傅宣燎身上爬起来,本想加快脚程赶紧回去,走起路来才发现右脚不知什么时候扭伤了,一动就疼得钻心。
见他一瘸一拐走得艰难,跟在后面打光照路的傅宣燎道:“慢点吧,又不赶时间。”
放慢脚步一样要疼,长痛不如短痛,时濛坚持走得很快,额头都冒出涔涔冷汗。
傅宣燎看不下去,上前架着时濛走了一段,路窄不宜两人并行,他索性向前走两步,曲腿矮身,留给时濛一个背影:“上来。”
时濛起初不愿意,理由是:“路很远,你背不动。”
傅宣燎扭头凶巴巴道:“知道远你还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