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宣燎进退两难,只好先站在原地,安抚住时濛。
他又气又急,忍不住在两三米开外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我对记忆产生怀疑、向你确认的时候,你为什么都不说?
自五年前起,傅宣燎便先入为主地认为时濛对他是偏执的占有,时沐有什么他就要抢什么。就算后来意识到时濛对他并非全然是独占欲,也只当时濛习惯成自然,把依赖误当做喜欢。
他怕这份本不该萌生的喜欢扰乱他的思绪,影响他的判断,于是狠下心抽身撤离。现在却毫无预兆地告诉他——你猜错了,实际并非如此,时濛对你的喜欢是出自真心。
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每一个都足以让傅宣燎陷入自我怀疑。
而现实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时濛站在船头,与皮肤形成对比,瞳色是洞悉一切的墨黑。
他说:“我告诉你,你就会信吗?”
命运给他指了条最糟糕的路,每个岔路口他都走向了最坏的选择。他背负了太多莫须有的罪名,腹背受敌的状况下,取得任何人的信任都是奢望。
傅宣燎忙说:“我会的,我会相信。”
时濛一怔,转而又提起唇角笑:“相信我,那你不相信时沐了吗?”
这回轮到傅宣燎愣住。
是了,当时他提出质疑的时候,并非希望时濛给出肯定的回答,而是希望时濛否认,好让他告诉自己那确实是时沐,告诉自己没有记错,用以维护他岌岌可危的承诺和信念。
他答应过不会忘记时沐,先是把这个承诺当成了丈量道德的一杆尺,又把它变成了困住自己的一座牢。他不敢走出去一步,怕被人指责不守承诺,怕哪怕半个脚掌的偏离,都成了背叛的证据。
怕坚守的信念被颠覆,更怕时濛的闯入扰乱他的心。
所以他竖起防御,用口不择言的话语抵挡每一个真相的靠近,看似英勇无比,实则懦弱不堪。
初次直面自己的内心,犹如放下全部戒备,撕开保护脆弱内里的表皮。傅宣燎受到冲击思绪一时飘忽,嘴唇嗫嚅几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时濛说:“给你一次机会。”
时濛指向海的那一头:“你可以跟这条船走。”
顺着手指的方向,傅宣燎看见一艘缓缓驶过的大船,发出信号就可以将它招过来。
“那你呢?”
傅宣燎问。
“我不走。”
时濛答。
几乎没有犹豫,傅宣燎摇头道:“那我也不走。”
时濛扯了下唇角:“你不怕我,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你不会的。”
傅宣燎肯定地说。
笑容在唇边凝固,时濛转过身去,面向那艘比脚下庞大无数倍的船,茫然得仿佛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任。
以前明明从来没有相信过他啊。
“没关系。”
时濛安慰自己,“没关系,我只要,一点时间而已。”
在只剩下两个人的世界里,傅宣燎和时濛相对而坐,吹着海风,听浪花拍打船舱壁的声音。
时濛歪靠在里面什么都没有的鱼饵箱旁,回忆不久之前,他为了骗傅宣燎回来谎称生病,傅宣燎火急火燎地回来,见他不肯用药就医,怒问他“是不是想死在这里”
。
后来他吃了药,借“报恩”
讨好地问傅宣燎要不要做,傅宣燎黑着脸拒绝,他气得让他不做就走。等傅宣燎真站起来要走,他又着急忙慌地扑上去不准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