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桃守在殿外,听到这些混账话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们的嘴。可惜佛祖面前不好撒野,她只能将手里的油纸伞狠狠甩出去,上面沾着的雨水全都洒在了两位妇人身上。
衣裳被溅湿,两位妇人“哎呦”
一声,接连后退。
水桃凶神恶煞地瞪着她们,低声叱道:“佛门净地,你们还在这嚼舌根,不怕被雷劈吗?”
长安顾家是个高门,家主顾霆之时任吏部尚书,掌着诸多官员的命脉。叔伯族人在朝中皆有官职,最不济也是个六品。两位妇人自知多言,不敢与其争辩,撑开伞走进了雨帘。
顾菁菁听到动静,回眸看她们一眼,随后扭正头,跪在蒲团上诚敬叩拜。
身穿袈裟的住持轻敲三下金钵,绵延的脆音仿佛净化着她污浊的魂魄。
她双手合十,乌亮的眸子载满期盼,细声念叨:“信女顾菁菁在下,祈求佛祖保佑父亲和弟弟平安顺遂,保佑信女远离元襄,还信女一个清静。”
参拜完,她捐了许多香火钱,又听住持一番宽慰,这才离开普安寺。
远处层叠的山峦隐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盘山的台阶被雨水淋着,格外湿滑。
水桃一手撑伞,一手搀着顾菁菁,温声道:“娘子,方才那俩长舌妇的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顾菁菁睇着山下,湿漉漉的眼睫轻轻一颤,“这样的话也不是听到第一次了,我才没功夫搭理她们。”
饶是答的轻巧,水桃却心知肚明,自家娘子还是难过的。这一年娘子吃了太多苦,唯有她这个婢子知晓其中光景。
她出言宽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再忍忍。奴婢打探过,摄政王又得了几位妙人,最近肯定没功夫前来叨扰,娘子可以安稳的歇一段时间了。”
“但愿吧。”
顾菁菁乜她,眉眼间终于有了温柔笑意,“听闻西市新开了一家水粉铺子,里面有不少外邦货,咱们去那看看吧。”
水桃雀跃点头,“奴婢陪娘子去。”
殊不知刚走到山下,就见摄政王的心腹宁斌守在她们的马车前,穿着皂色圆领袍,腰挎弯刀,一副练家子的模样。
顾菁菁立时顿住步子,呼吸紧跟着一点点沉下来,还没消停几天,这人又出现了。
水桃下意识地护在她身前,眼神充满了戒备。
“顾娘子。”
宁斌前跨几步,施施然行礼,“我们爷请您到汇江楼一聚。”
听到老地方,顾菁菁心凉似冰,临时抱佛脚果真没用,怕什么来什么。
逃是逃不掉了,她轻咬嘴唇,眸中光影泯灭,“我知道了,待我回去梳洗一番。”
“我们爷请娘子即刻就去。”
宁斌伸手一比,顾菁菁无可奈何,只得随水桃上了自家的马车。
赶车的马夫和扈从范七郎都是她娘留下的贴己人,见惯了这一幕,不用她吩咐便老老实实跟在宁斌后头,一行人顺着宽敞的道路往长安城行进。
顾菁菁在马车内正襟危坐,想到即将见到摄政王,眉眼间蕴起浓浓的雨恨云愁。
自从看了不该看的一幕,她便坠入了黑色深渊,从高门贵女沦为元襄手里的卑贱玩物,而这一切都要从永泰五年说起——
那年她刚及笄,住在靖州外祖家。
恰逢七巧节,她跟友人约好在酒楼相会,可她走错厢房,立时看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高大的男子一刀斩了旁人首级,如同削泥一般,带血的脑袋骨碌碌滚到她脚下,死不瞑目。
而丧命之人她在祖父家宴上见过,正是靖州知府。
凶手生得极为英俊,行事却像罗刹一样狠戾,不由分说将她拖进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