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个傻子,有眼却不知看,有耳却不知听,正应了她先前那句火冒三丈的——“你,泓亲王,简直愚不可及”
……
可也就是在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她心中的怨苦。
无故却受过,还无人肯听其辩解,一举一动皆掌控在别人手中,犹如一个木偶……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父母双亡、举目无亲的女子,何以背负如此之多、如此之重?
许卿卿只觉得眼前这座冰山,眸光忽然变得极深,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一清二楚映出了她的倒影。
他虽不语,却仿佛将她看得透透彻彻,甚至,眼里还多了那么一分迟来的怜惜。
许卿卿没由来地不想面对这奇怪的眼神,继续冷冷说道:“若你担心我惹祸上身,让泓亲王府受到牵连,大可一纸休书休了我,不管今后我做什么,皆与你无关!”
言罢,吃力地抱起雨潞的尸首,便要出这书房。
“这丫鬟我会叫人好生安葬,你若信我,我来帮你找出真凶。”
林泓逸上前,一字一顿道。
“不该是我求殿下信我才是,什么时候轮到殿下求我了?”
许卿卿讥诮。
林泓逸难得未恼,侧目吩咐:“牧钊,安葬这丫鬟一事由你去办,去狱中找一具尸首代替这丫鬟交给慎刑司。”
门被推开,牧钊影子般闪了进来,拱手应是。
上好的棺木、石刻的墓碑,很快就被准备妥当,牧钊甚至还请来了一位高僧为雨潞念佛超度,这一切皆在别苑中进行,四周有侍卫把守,无人能肆意闯入。
许卿卿原以为自己会哀恸大哭,在灵堂枯坐了两日,却发觉眼泪早已干涸。
她说她恨林泓逸,实则更很的是自己。
若有那许苧玉三分阴险、七分毒辣,何愁不在这泓亲王府立足,又怎会听之任之受人欺辱,以至于阴差阳错害雨潞断送了性命?
娘时常告诉她,人要心存良善,却从未教过她,人更应懂自保。
连自身都保全不了,谈何护他人周全?
“娘娘,您就别难过了,您看,这狸花猫都守了您整整一夜了。”
梓露端来一碗热粥,放在灵堂外头的桌上,柔声劝许卿卿多喝几口,免得熬坏了身子。
她虽不知事情的原委,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几分。
那死去的前朝乱党,十有八九是娘娘的故人,否则娘娘何至于如此伤心?
狸花猫在许卿卿脚下蹭了蹭,抬起小脑袋瞧着许卿卿,似在回应梓露方才说的话。
许卿卿拿起羹匙,舀了一口粥。
热粥吃进嘴里,咽进肚里,心里的寒冷一时间似乎驱散了几分。
她依稀记得年幼时,每到秋风乍起,雨潞便会在冷宫里支起一口铁锅,去御膳房讨些剩饭,将那些饭慢慢煮成软乎乎的粥。
冷宫里日子虽苦,却平静无波,小小的一方天地,从来不见血腥,只有生老病死,没有喊打喊杀……
许卿卿怀念母亲,思念雨潞,却唯独不想念自己那昏庸无能的父皇。
有时她甚至会想,若母亲没被掳到骊国,没有早产生下她,或许能一生安稳,不必经受如此多的磨难……
越想越觉得凄凉,越凄凉越无法释怀,梓露见她心中难受,索性从别苑的床下抱出一个红布封的坛子——竟是一坛女儿红。
“为何我床下会有酒?”
许卿卿不解。
“这是奴婢前几日从库房搬来的,奴婢家乡有个风俗,女子出嫁之前要在床下埋酒,酒越陈,夫妻就越恩爱。这酒本该在昨日拜堂时喝,可昨日出了那种事,奴婢一下子全给忘了,希望今日补上为时不晚。”
梓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