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他又难受又放松,自己留了点股份,剩下的事都给贺图南去办吧,年轻人要入场,要吃肉,杀一条血路,让他折腾去吧。
贺图南拿着自己的计划书,去了趟市政府。贺以诚给他找了人,他得以见到规划局局长。
眼见到年底了,楼市萧条突现端倪,十一月,深圳一家百强地产经纪公司一夜崩盘,像给全国埋了个伏笔。楼盘降价,业主们跑去售楼部要砸地儿打人,闹哄哄一片,年也不要过了。
局长天天开不完的会,焦头烂额,房地产是龙头,头都掉了,城市化还推进个屁。专家早前怎么说的?报纸上都讲不会有泡沫,不会有泡沫,局长心里骂娘,又存了点希望。
他本来没什么心情搭理贺图南,年轻人,异想天开的多,吹牛不要钱。
“刘局您好。”
贺图南从沙发上站起来。
局长脸上是模式化的笑容,摆摆手:“坐,你坐。”
“你是陈局介绍过来的是吧,”
局长自己坐了,才有功夫打量起贺图南,他太年轻了,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这样的毛头小伙子,这会凑什么热闹呢?
他简单问了几句情况,知道贺图南清华毕业的,又在香港呆过,金融那些玩意儿局长也不怎么懂,只觉他脑子抽了,跑回老家干什么啊?
贺图南对自己履历没炫耀的心思,他开门见山,提到市政府前年出的城改计划。
局长说:“这事儿呢,其实04年就下了文儿,问题出在哪儿呢,咱们这儿的房企啊,他没这个经验,你就是派他身上,他也不接。你这北京香港都呆过,咱们肯定不能跟人比是不是?资金没那么充足,但城市建设是个硬指标,还得建,你不建,城市怎么发展?对不对?”
贺图南把企划书放到他桌上,说:“刘局,我这段时间其实往老家跑了几趟,大概了解到些情况,咱们市政府是打算把北区那块儿作为首批试点,这几年,北区附近基本变成了标准的城中村,那儿的老百姓要求很多,能开发的土地就少了,这样一来,利润空间非常小,加上您说的大家也没什么经验,所以这事儿陷入僵局,我想先简单跟您说说我的想法。”
局长急着去吃饭,碍于情面,笑吟吟听起来,听着听着,觉得有点儿意思,便去翻计划书,说:“你出国考察过?”
“当时去新加坡日本出差,正好顺路,我一直对这块比较有兴趣,就做了个调查。”
“你意思是咱们可以参考新加坡的这种模式?”
局长也没去过新加坡,拿不准贺图南是在这天花乱坠地吹呢,还是所言属实,一时半会不能确切说点什么,只说这个事情,要报到市长那里,回头再找他。
贺图南从市政府大楼出来,想起一人,当年老乡会上有个学姐,她爸是市长的司机。
他担心规划局这边没了后文,直接联系到学姐。
整个十二月,他一直在外跑。这种生活,完全迥异于投行,他又回到了人情关系网错综复杂的家乡,并对此,有了更深的体会,这个事想成,要盖400个公章,裤脚会擦过政府门前坛子里月季花刺500次,以及,心里飙脏话1000回。
这里不需要他一口流利标准的英文,但要有看懂眼神,听话外音的本事,母语,真是门艺术。
云上五期工地上,已经冷极。
孙晚秋每天还是六点就爬起来,天蒙蒙亮,工人们陆续到了,她的队伍变大,已经有百十个人,每个人要做什么,她记得一清二楚,从刚照面起,她就见谁吩咐谁。
最近施工速度慢了下来,有些工地,已经停工,她隐约觉得不好。
她从电视上看到次贷危机,不太懂,立刻找家网吧上网查了,孙晚秋有极强的学习能力,她没系统地受过大学教育,但只要她主动去了解,很快就能搞清楚那是怎么回事儿。
查完了,她就知道明年难说。
这一年多,她红红火火的,很有声色,甚至攒了钱打算买个三十平的小房子。
明年的行情,明年再说吧。
离展颜上次来找她,已经过去了五十一天。孙晚秋再见到她,是在工地上,她给她找了顶安全帽,说:“这么冷,你跑来干嘛?”
“想你。”
展颜脖子缩在围巾里,一开口,白汽被风吹得斜斜的。
孙晚秋撇嘴:“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