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爸爸从乡下回来,把我接回来,对王姨妈连声说着感谢话,王姨妈说没事没事,只要你不在家,就把小雪放我们这儿,反正一个羊也是放,十个羊也是放(戚小雪望着姐姐,点点头)。说着说着,王姨妈说得又好笑起来,说你家的小雪晚上可好蹬被子了,把我们家大萍那么大个都蹬掉床底下,二萍幸亏睡最里面,要不也蹬掉下去了。小冰,你见过的,你到城里来时,我们还是住的小筒子平房,那个时候家家都住的不宽裕。本来我不去,王姨妈她们家都住的特别挤,别说再多我一个去。所以我听了记到心里,自那以后,我再也不去了。爸爸怎么说我都不去,王姨妈和两个萍姐姐来拉我,我也坚决不去。爸爸没办法,只好留我一个人在家。感觉夏天还好,因为屋里屋外到处都是摆的平床、竹床,甚至因为太热,外面的马路上到处都睡的人,一觉醒来天就大亮了就起来去上学(戚小冰点点头)。而那次是非常冷的冬天,我也才上小学二年级,爸爸出差到省里去办事要得二天,爸爸走时叮嘱又叮嘱要我一定要去王姨妈家睡,我答应了,可到了晚上却并没有去。放了学从王姨妈那儿吃了晚饭,我就一个人回到家里,做完作业后,就自己早早地洗了睡了,因为爸爸说的要早睡早起。我记得那天晚上外面风很大,到处都是呼啸的风声,我睡在被子里,听着外面的狂烈的风声,开始夜不深,还好,渐渐夜深了,而我还却仍睡不着,屋里静静的,而夜里窗外摇晃的树枝映到窗户纸上的影子象要折断一样,接着就好象下起雪来,雪粒密密地敲打窗纸,后来就是大块大块的雪打着木窗的声音,我一个人睡在屋里,屋里仍然很静,很静,我突然被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恐惧所笼罩,让我突然感觉非常害怕,树影浇在窗户上忽明忽暗,而窗户木槛又都是松动的,不时真的出吱呀声,深冷的夜里哗哗的风雪声里窗外树枝的影子也变得象是人的手在摸索,就好象呜呜的哭着还要扒着木窗拼命钻进来似的,而屋里却是一片黑的,静静无声,没有一丝动静,我吓得将脑袋一下子都捂进被子里,大冬天里我蜷缩成紧紧的一团,将厚厚的被子到处捂得紧紧的,生怕漏一点缝,就这样,在被子里还总觉得屋外的风影树影就仿佛是无形的恐怖的狰狞的面孔挤动着就要漫进来,我吓得在被子里仍然在抖,甚至连呼吸能屏住了,最后动都不敢动了,几乎要窒息,紧张的睁大眼睛,一点不敢睡,捂出一头的汗,外面风声愈是大,可我更是吓得紧紧蜷缩在被子里,觉得到处都是黑影,甚至到处都是看不见的手,看不见的面孔,非常害怕,非常害怕(姐姐说着,声音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戚小冰惊讶地看着,姐姐镇定了一下)小冰,你是从来都体会不到一个仅仅几岁的孩子在深深的隆冬寒夜里的极度恐惧和孤独,那种在寒夜里害怕得满头大汗的蒙在被子里却整夜不敢睡觉的感觉,那种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那种恐惧一说起仍能浮现眼前,那种恐惧以至于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一直强撑着却最终竟朦朦胧胧睡过去,突然半夜里真的一丝意外的动静一下子惊醒了我,被子里我一下子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戚小冰惊呆地看着姐姐),我真真切切的感到有人在轻轻拍着我的被子,接着我听到爸爸的声音在小声喊‘小雪,不要怕,是爸爸回来了,我连夜赶回来了,你别怕啊。’(戚小雪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是爸爸!真的是爸爸回来了,我一下子掀开被子,一下子扑到爸爸的怀里,爸爸的蓝布棉袄和**帽上还有厚厚的雪花,他办完事后就连夜搭的返程的火车赶回来的,半夜才下的火车,他一个人踩着厚厚的积雪赶回来,就是怕我倔强着独自在家里睡,又害怕(戚小雪说着眼中闪起晶莹的泪光,戚小冰低下头,)后来,爸爸很长一段时间恨不得走哪儿都带着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和爸爸相依为命的感觉,那种感觉你是怎么都体会不到的。直到又过了一年,爷爷奶奶终于带着你进了城里。”
戚小冰轻轻松了口气,姐姐喘了口气,继续道“小冰,虽然我们很小时妈妈就离开了我们,可我们从小到大,我们的爸爸对我们的关怀从来都是无微不至的,他在给予我们父爱的同时也却从没有让我们感到母爱的缺失。从小到大,别的孩子有的,我们都有,甚至别的孩子没有的,爸爸只要能做到的他也尽力给我们做到。他在竭尽所能地给予我们一切只要是一个父亲能给予孩子的全部的爱。对我们俩也从不偏心,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小的拣大的衣服穿,可我们俩从来什么都是一样的,除了年龄隔三岁,其它什么都没有区别的。爸爸从来不让我们受任何一点委屈,辛苦和苛薄只对他自己,爸爸身上过冬的那件军绿色棉袄还是别人从部队上带回来送给他的,否则他那件蓝棉袄不知道还要穿到什么时候,破的里面的棉絮都掉空了,——这样的爸爸你不仅不感恩,还要恨他吗?爷爷奶奶为了来城里帮衬爸爸,照顾我们,只好卖了老家的一点老房子,那点老房子虽然不值钱,可对守了祖祖辈辈的老宅,他们心里又是多么的不舍,他们跟着爸爸来到城里,爷爷七十多岁还去花园里帮工,那么大年纪还经常被训斥,卖的花被偷了还要自己掏钱赔。爸爸几个月不给奶奶买菜的钱,爷爷奶奶去街上拣拾废品、饮料瓶卖来补充菜钱。家里养的鸡生的鸡蛋,爷爷奶奶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吃一个,都留给我们吃,或卖的钱供我们读书,可你看看他们却连件象样的过冬的棉袄都没有,爷爷长年穿的外面的褂罩都是补丁摞补丁,他们都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风烛残年之际,若不是为了我们,他们又怎么会过这样的生活?你说你再不用功,又对得起谁呢?你怎么还能不懂事到记恨父亲呢?对于一位象这样愿意为儿女做一切的父亲,你还忍心怨恨他吗?”
戚小冰的眼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滴落下来,泪水“啪啪啪”
掉在她的衣服上,手上……
窗外仍是烟花四溢,不停绽放在夜空照耀进来几片彩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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