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抽口凉气,抬脚轻踢在方拭非的小腿上。方拭非终于恍然回过头了。
顾琰瞪眼,不耐招手。方拭非这才明白,两手将册子送到他手上。对方半眯着眼,开始快速翻阅。
由册中可见,本月商铺生意兴隆。相关物品所售价格,与京城相比,高了两成以上。少量成品绣作,以及一些高档金器,高了约有五成。考虑到这些货物,都是由京城极少数技师的手艺才可以做出,平时铺中售量不多,寻常人很难买到,所以市面流通少。加上一路辛劳运到荆州,倒是可以理解。
但是粗略比对铺中的存货与售出的数量,估算京城里运出来的货物,起码有八成运到了这里。
顾琰翻到一半的时候,掌柜终于姗姗来迟。对方看了眼顾琰,朝他行事:“小民参见使君,不知使君来此所为何事?”
顾琰将账簿随手递给身后的人,换着姿势,将手交叉横放在腹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掌柜。
方拭非上前道:“监察御史在您店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呢,你这店开得可真晚。”
那掌柜并不似寻常生意人那般,见着官员来就乱了分寸,相反,他相当淡定,只是笑道:“若是早知道使君要来,告知小人一声,那多早,小人也是在门口候着的。”
方拭非见顾琰闭着眼睛假寐,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能继续自己道:“御史并非要责备你,只是觉得好奇,你这店开的,真是与旁人不同。掌柜的不怕这客人都跑光了吗?”
掌柜道:“小人并不太缺银子,远近的熟客也都知道本店的规矩,长而久之,倒也没事吗影响。”
方拭非:“我等不与你多话了,去将你铺中的账册都搬出来,御史需要检验。”
掌柜微抬起头看着二人,似在思考,随后过去先关了大门,隔开路人的窥视,回来继续道:“敢问使君一句,为何?”
方拭非:“这些货物,疑似京城报失的货物。监察御史现在怀疑,你店中货物来路不正,哪有什么为何?”
掌柜一双老眼闪过明显的惶恐,夸张作揖道:“使君有言,小民不敢辞违。然,铺中所有物件,皆来路有明,并非盗窃,账册可查。请使君看过后,还小民清白。”
说罢对着后面的人一挥手,示意他们将账册搬出来。
掌柜看似坦荡,两位伙计一同去了后院,从里面抱出四五本账册。方拭非接过,说道:“如有需要会传唤你,近日,你最好在铺中等候。”
掌柜见她要离开,错步过来阻拦道:“使君,账册您不能带走。这册子带走,小民如何经营?司判若要账簿,小民又如何拿给参军?”
方拭非还未说话,外间响起一阵敲门声。几人静下来,就听那边道:“江陵县衙特来迎接使君。请问使君是在里面吗?”
掌柜的亲自过去开过。
外面是五名装备齐全的衙役,看见顾琰后,说道:“县令命下官前来接迎使君。”
方拭非见掌柜不停窥觑的模样,好笑道:“掌柜是怕我等是骗子,所以特意报了官啊。”
掌柜忙说:“小民岂敢?这只是赶巧了吧?”
不怪他困惑啊!这山南东道已经有两位监察御史了,往年也就两位,没听说过重新任命的官员。荆州这些年安安分分,哪需要开特例?
何况这些人来查什么呢?京城特意任命的御史来荆州,却是从一家小店开始着手?
……反正他有脑子,是觉得不正常。但看几位衙役的表现,竟然是真的?
说实在话,那几名衙役自己也是懵的。
前几日官府收到了京城来的公文,说是额外派了一名监察御史过来办案,不日来此。县令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要翻天了,可是仔细一看,文书中什么都没写。御史的身份没写,来此的目的没写,连让他多加配合的官话也没写。
县令提心吊胆,惴惴不安数日,更可怕的是,昨日就收到御史进城的消息。
太快了,哪有这么快的?朝廷办案从来都是磨磨蹭蹭,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飞窜速度是怎么回事?
他故意怠慢了半日,装作自己不知道,想试试对方的来意和态度。结果顾琰等人就安然在驿站住下了,第二天来了这家布庄。顺势请人过来迎接了。
衙役道:“驿站多有不便,不符使君身份。县令已经清扫出干净的院子,请使君入住。”
顾琰扯扯嘴角,哼了一声。
方拭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