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事了,他体质就这样,一喝感冒药就嗜睡。”
顾安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周奚的额头,“让他睡着吧,我拿了点药过来,晚上给他换这个吃。”
陆向阳看着顾安的手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欲言又止。
“没、没发烧吧?……”
他越往下说声音越小。
恰到好处的关心实在太难了。
就好像顾安举手投足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医者仁心,而他哪怕稍稍前进一步,都像是逾越本分,乱了分寸。
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束着他捆着他,叫他寸步难行。
“没烧。”
顾安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最近换季,流感也蛮夸张的,医院里全是人。你们也多注意点。”
“不好意思啊顾医生。”
陆向阳绞了绞手指,“还特意让你跑了一趟……”
“我正好下班,无所谓。”
顾安看着他挑了挑眉,“但我还真不是因为小周总来的。”
“啊?”
“周奚给我打过招呼了,说你上次半路见着车祸那事儿。”
顾安拖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我们应该聊聊?”
心理医生。
原本这个在生活里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甚至是处在他刻意规避的范围之内的词,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
从他年少初成时翻到的那页书籍起,从他明白自己被归入了心理疾病患者的类目中开始,他从来都是把自己锁起来躲着走的。
他没想到周奚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顾安。
陆向阳在心里难耐地掀起了一朵细小的浪花——人总喜欢通过点微不足道的细节来证明一些事实,就比如他打完架之后周奚叮嘱他不要洗头,比如他发烧时候周奚给他数好的药片,比如吃了头孢之后周奚拦下来的那口啤酒。
小事情都是越算越多的。
现在又因为周奚的一句话,顾安坐在了他面前。
顾安的穿搭总在老男人和英伦风之间的界限里徘徊。仗着那张浮生浪子一样的脸,倒也生出几分耐人寻味。
唯独剩下他眼睛里藏着一丝琢磨不透的平静和从容,历经的种种全然隐于其中,沉淀成了锋利的清醒,捉摸不定地在眼底来来去去,在世事无常里游刃有余,只叫人觉得他有故事。
陆向阳正视着顾安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顾安也许能救救他。
“噢,你这就是应激障碍。”
顾安的大衣口袋上夹着一只金色的钢笔。这么一看确实像是个谨言慎行的严肃医生,跟他平时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形象着实有些区别。
“把这张表也填一下。”
顾安把钢笔抽出来递给他,满脸的正儿八经,“之前看见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陆向阳在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怪异的表情包,大概是顾安的卡通小人拿着一本书,上面写着《论医生的自我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