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小孙儿忽然从她身后探出了脑袋,拍手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听到他们说,上头让别找了,正主儿出现在许州啦!”
韩天遥怔了怔,“许州?”
十一已从韩天遥背上下来,只扶着他臂膀稳住身形,眸光闪了闪,便明白过来,“是有人乔作你的模样出现在许州!”
“是……”
韩天遥舌尖滚动了下,究竟没能将那人说出,只默默瞥过十一,眼底闪过苦涩。
他曾与孟许国约定合围许州。如今赵池的兵马应该早已与孟许国合兵,即便按原定计划攻往许州,以赵池的资历,必定受孟许国管束。
孟许国和韩天遥并没那么深的交谊,不可能费太多心思打听他下落,更不可能想出找人假扮他骗过东胡人的计策来,好让真正的韩天遥金蝉脱壳。但孟许国是宋昀一手提拔的青年将领,忠心耿耿。
宋昀未必愿意韩天遥平安归来,却不得不顾虑跟在韩天遥身边的十一。
于是,尚在东胡人势力范围内的韩天遥和十一,终于安全了。
“自然是他。”
十一定定地站了片刻,慢慢道,“或许……我们该离开了。”
她松开韩天遥的手臂,转身走向陆婆婆家。扶着剑柄,她高瘦的身形亦笔直如剑,可惜没走几步,她脚下忽然晃了晃,面色已然惨白。
陆婆婆连忙奔上去号脉,然后摇头道:“一个女人家,逞什么强?病成这样,还打算赶着去投胎?咦,明明已经没事了,怎么……这脉相更乱了?”
她眼珠一转,“莫非,是因为暗中帮助你们的那个人?”
果然活得久了,便容易活成。人精。
十一拿画影剑撑着地,勉强道:“想太多。我只是想我的孩子了……”
“孩子!”
陆婆婆看看韩天遥,再想想十一自称侍奉楚帝,便不说话了。
韩天遥盯着十一颤动的双。腿,忽一扬臂,已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向陆婆婆的屋子。
陆婆婆家也只祖孙二人,偶尔儿女会回来小住一两晚,并没有多余房屋,十一、韩天遥遂只能继续共处一室。十一胸口闷得透不过气,兀自强撑请陆婆婆找来卧具打了地铺,然后看向倚坐窗边喝药的韩天遥,说道:“韩天遥,你既伤重,睡炕上来吧!我睡地铺。”
韩天遥倒吸了口气,冷冷盯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陆婆婆也不禁回头瞪向她,“你还是女人吗?”
十一侧头一笑,虽憔悴瘦削,面有伤痕,亦难掩风致俊雅,宛若春兰露蕙,“婆婆看我是女人吗?”
陆婆婆便道:“女人便当有女人的样子,示弱些又何妨?这上天造人时便安排好了,男人高大健壮,就该吃苦耐劳;女人娇小体弱,就该多受疼惜。你把男人该做的事都抢着做了,男人该待的位置也抢着待了,让男人怎么办?”
十一道:“我把男人的事都做了,他们正好品茶喝酒,赏花听曲,岂不悠闲自在?”
可院子里那个向隅而立的男子,站在那里冷得像散着寒意的墨色石雕,估计早就气得半死,哪有半分悠闲自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