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这个‘叁肆柒捌加玖壹叁捌’,就可以简单地写成‘3478+9138’。”
两堂课教下来,几位女官都学会了用阿拉伯数字进行简单的加减法。
张羡龄特意出了一张试卷,测试了一下。见几位女官的答案正确率都很高,这才放心的让她们重制账本。
将后宫底账上的大写数字翻译成阿拉伯数字是一件大工程。几位女官通力合作,一连做了七八天,才将成化二十二年和成化二十三年上半年的账本全都翻译好了。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冬至了。
张羡龄将后宫底账全部翻了一遍后,心里大致有了数。
这账本上的数字,多半被人修改过,因为“1”
这个数出现的几率很不对劲。
她从前学过本福特定律,这一条定律常常被用来初步检测财务数字是否造假。依据这条定律的法则,在大量数据之中,以“1”
为首位的数字,出现的几率是三分之一。可是当张羡龄翻看后宫底账的时候,发现账本上的数字明显不符合这一条定律。
一旁的梅香见她的目光久久停在最后一页,疑惑道:“这账本可有什么不妥?”
张羡龄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谁知道呢。”
猫腻是有的,但要如何处置,张羡龄心里还真没底。
她虽然没有经验,但也知道,从来追查旧账,必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更何况是后宫的底账?
张羡龄思索良久,她是没有经验,可朱祐樘应该有吧?
等到入夜时分,朱祐樘回到坤宁宫,张羡龄便拿出自己总结的账本来问他。
朱祐樘今日不知怎么,格外的有耐心。他拨弄着高几上的水仙花,听张羡龄讲完缘由。
他问:“笑笑打算如何处理这旧账呢?”
“我不太确定。”
张羡龄道,“但是我觉得,现在不是追查旧账的好时机。何况,就是真查了,也不一定能有个结果。”
朱祐樘望着她,点头道:“谋而后动,正是这个理。”
他习惯了笑笑的雷厉风行,还真怕她一时热血上头,在刚刚执掌后宫之时,就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若当真如此,纵使有他护着,笑笑怕也会碰个头破血流。只是如今见她这般聪慧,朱祐樘原本对于后宫诸事的那些担心,立刻烟消云散。
朱祐樘斟酌了一会儿,以自己为例,同张羡龄说了说他登基之初大赦天下的做法。成化二十一年十二月以前拖欠税粮、桑丝、盐引……一律免除。因为这就是一笔烂账,查都查不过来,倒不如另起炉灶,算新账。
张羡龄深以为然,特意将六局一司的女官叫到坤宁宫,指着一箱账本说:“这些账目,到底准不准,诸位心里都有数。”
她命梅香将换算过的数字念出来。梅香的声音越响,底下一些女官的脸色越难看。
念完了,满殿鸦雀无声。
静了许久,张羡龄方才说话,一字一句都敲打在女官的心上:
“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昨日之事我不管,但从今以后,还望诸位踏踏实实做事,清清白白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