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是碧波清泉、荷叶飘蓬;抬头是天蓝叶茂、举目皆欢,扁舟芦苇。
叶玉棠从未到过江南,这等风光看在眼里,但只觉得风流畅快。
裴慧见这满目莲叶,小舟竟似能自辨方位似的,九曲十八弯,游刃于其间。
长孙茂先前所说“阴间人”
那番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此刻再看这水雾障目,不知身在何处,便觉浑身冷飕飕的。
又见长孙茂三言两语同那小童聊天打趣,仿佛很是熟络,不免猜忌:此人带我们前来这陌生之处,是何用意?
莫非与那青衣人,其实早已串通一气?
一时心生畏惧,不免握紧双刀。
裴沁轻轻搭住她的手,柔声道,“此人虽举止轻浮,也还算磊落。一路走来,你看不出?”
裴慧道,“你怎知他不是装疯卖傻?”
裴沁笑着摇摇头,“既已用人,便不可生疑。”
裴慧微觉羞惭,渐渐松弛下来。
众人各有心事,不知不觉便行到日暮西斜。
天色暗后,湖面云雾更浓,数十丈外的事物便已不大看不清,但却从那云雾天光之中渐渐露出楼阙的光影。
伴着小童歌声,又复行了一段水路,这时光线更明,映照满湖荷叶;渐渐近得一处小岛,岛上楼阁高耸,灯烛照映之下,一派朱梁流瓦,处处精致;楼中鸣钟击鼓,人声鼎沸,歌乐不休,远处可闻。
上有一扁,扁上写着“金为楼阁玉为门”
。
那小童将舟靠岸,道,“此地就是吃茶的地方了。”
长孙茂道,“初来乍到,还请小先生指引。”
小童道,“侬要有阿拉阁主额亲笔信,个末就请上座,要是末额,侬还是要付茶钿,再好看个样神物。”
谢过小童,众人纷纷下船,沿曲折小径前往远处水榭楼阁。
近得楼阁,歌乐更甚。与歌乐之声不太搭调的,则是随处可见,正巡逻着的黑袍人。
既已顺利渡船来到此处,可疑之人便已少了九成。故众人得以顺利穿行水榭,近的金玉楼,沿途并不见得有人前来阻拦。于牌匾下等待片刻,大门打开,有一个着红衣胡服、十分喜庆的大胖男子从长孙茂手头接过黑帖瞧了瞧,便将众人引入。
一入楼中,楼中猛然爆发出一阵高呼,霎时之间,人声鼎沸,原是方才成交了一件宝物。
除却人浪,众人皆觉得一股热浪同时袭来。如今虽是初春天气,到了夜里,也有点春寒料峭,叶玉棠有强大内力流转维系,故不觉得寒冷,另外三人此刻进得楼中,被这地龙烘得周身舒爽,不由自主搓搓胳膊,舒展肢体,皆是长嘶了口气,一边打量这江南第一销金窟,一边四处搜寻青衣公子与若敏身影。
楼高共四层。一楼放置诸多茶台,并无隔板隔开。
自二楼起,看台便修筑成雅室,每上一层,雅室便更稀疏一些。至这第四层,便只隔出了四间雅室。
环视片刻,众人当即发现,在这楼中要想寻人,并没有想象那么容易。
楼内早已宾客盈门,他们到得算最晚。单只看这第一层茶台,粗略估算便有看客上千。来此销金窟豪掷千金的,多是正在泡妞,但暂且还没泡到的纨绔子弟们。故而,华服公子与娇俏女子的组合,算是最多的。
而二层往上的雅室,多用纱帘隔着,更看不真切。
那胡服男子一路将众人带上第四层的一间雅室,便转身离去。
裴沁闻言,冲裴慧低声道,“这长孙公子,原来是阁主极尊贵的尊客。”
霎时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尔后又来了两名纱衫小婢,携来各色精美糕点,又沏了壶春茶,雅室之中顿时芳香四溢。
叶玉棠对茶一窍不通,此刻心系青衣人,正想同长孙茂说几句话。一转头,见身旁侍立的小婢,没出声。
长孙茂眼力见极好,招招手,那二人便阖门退下。
待小婢一走,四人便聚头合计起来。
来此处之前,众人皆没有想到金玉楼会如此难寻人。若盲目探寻,不仅时间不足,且极易打草惊蛇。
而三位江湖人,皆有听声辨位的功法,尤其叶玉棠。
故只需等到慧孛流陨竞拍开场,青衣公子一旦出声,便会暴露所在,叶玉棠三人只需闻声前去捉人即可。但那人轻功高明,要想捉到他并非一时半刻所能为,故由长孙茂假意竞价,实则哄抬,以期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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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一阵人声沸腾。
原来说话之间,又已成交了一件宝物。成交之物大抵是一只做工上乘的金怪兽,叶玉棠侧耳去听,听见成交价格,是九百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