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急急起身将她扶进屋中坐下。
江凝柔声责怪,“难得举家一聚,你为何不去?”
英俊面容神色沉沉,“父亲正好捉着机会当众数落我的错处,我又何必亲自去自讨没趣?”
江凝道,“你体谅他为人父,为人师长,为中土武林宗主,在外抵御夷狄鱼目混珠,煞费苦心;在内,自己亲儿子却将一名来路不明的苗人少女带在身边。且不说如何折损父亲威严。单论你自己,如今及冠之年,尚未婚配,让外人听去,不知生出多少闲话。父亲这人,虽说忠直过头了些,到底不会害了你,你且不要令他伤心。”
江映道,“这事我不想再提。”
江凝见他态度强硬,故不再说话。
屋中气氛一度凝滞,尔后,江凝打量起台榭上看雪的少女。
目光相接,何萍月慌忙移开视线,看冰湖,看山柏,看无处安放的小手,不知不觉江凝已走到她跟前,略显吃力的坐下来,打量何萍月。
江凝说道,“倒不如,将她送到我那处山庄上,改做江姓,收作我惊鸿门下弟子。如此,既可打消父亲怒气,又免去外人闲话……如何?”
江映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便问萍月,“你愿意吗?”
萍月对上两人期盼的目光,略迟疑地点点头。
·
接下来一段记忆,对萍月来说因痛苦孤独而显得异常混乱。
间或听到两三声少女愤愤不平——
“别人的惊鸿剑,是‘其形也,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江萍月的,是‘寿陵学步,棘刺沐猴’……”
“干脆别叫惊鸿剑,叫笨鸡剑比较相称。”
“光看她,我们笑都笑死了,还怎么练剑?眼见惊蛰斗剑在即,再这么下去,师姐们定是要败给那群臭男人们。”
“若我是她,从七岁崖跳下去一了百了。”
“好好的,跳什么七岁崖?倒不如将她派到月影山庄去做奸细!”
“正好,那群臭男人们觉得江萍月长得好看,都喜欢偷看她。派去做奸细,叫他们无心练剑,实在美得很。”
一众女孩子都吃吃笑起来。
笑过之后,一女子道,“不行。我去禀告庄主,重阳之前,叫她去青云山涧独自练功,以免耽误我们大家。”
江凝的脸却是清晰、温柔的。
摸着她的头发,温声说,“萍月要合群,才能与师姐们要好好相处。”
山柏林的雪化了,下头山崖冰雪消融,从一色的白里头露出郁郁葱葱的绿。
萍月捻了片青杨的叶子,吹响一首奇异的苗岭小调,引来数只蔚蓝闪蝶飞上七岁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