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邪无名功夫倒不高,但此人行踪诡谲不定,只因有小道消息说他往日仇人多聚集在潭州。两人便作渔夫打扮,在潭州埋伏着,因皆是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倒没有打草惊蛇。
此事全凭运气,所能仰赖的,仅凭她还算不错的眼力耳力。
至一月后,城郊一户剑客与妻女举家罹难,只可惜她赶到时已晚了。
一路追踪过后,方才叫她摸清此人于城郊阴庙后的居所,便于大暑晚上的暴雨之夜,潜入阴庙之中。
杀无名倒不难,只是过程她并不想赘述。
她是腰斩的,中年人出门杀了人,回来时已很晚了。安抚过女儿,饱餐一顿方才睡下。
剁椒的鱼肉,猪血丸子,炒腊肉……大概茹毛饮血惯了,此人吃东西几乎不怎么嚼就吞下肚,直至她看到这些菜与他血、肉与酸液混合在一起的模样,亦还能猜出他晚上吃了什么菜。
外头千金悬红指明要他项上人头,叶玉棠一剑劈了下来时,他的肢体还抽搐了几下。
她在他衣服上将长生擦拭干净,抽出无名腰际的、他惯常用来杀人作恶的剑。而后扯下防蚊蚁的帷幔,拎着头颅从大门走出去。出门时她听见有小女孩在哭,只不敢回头。
这个过程中,她都还算平静。
直至她走到巷口,看见等在屋檐下的长孙茂,整个人都有点不行了。
也不知是被雨淋的,有点冷还是怎么的,她发起抖来,远远看见长孙茂朝她走来,心里想:不要来抱老子,求你了!
到底还是被他紧紧搂了一下。
被他抱住的一瞬间,眼泪猛地滚落下来,心里想着,幸好下着雨,不然给他看见,可真他妈丢脸。
他什么都没说,也没问,从她手里接过无名剑,拉着她的手,冒雨往前走。
平淡的仿佛只是从她手中接过了一件包袱,而她手头拎着的头颅,则也只是另一件包袱。
两人一块走到城门口,长孙茂伸手要去揭千金悬红。
叶玉棠一把夺过他手里头的剑,出鞘。
用无名自己的剑,将无名头颅死死钉在城门之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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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故山4
千金悬红叫人送去了城外给那小女孩,两人便离了潭州城。
无名必死,死后留下的不论是仇是债都不该由她来背负。她该好好活下去的,只是不知她肯不肯承这个情。往后如何,她再没过问。
回山上时,夏天已快过去。每年夏天,山下果农都会给师父送诸多瓜果来。叶玉棠馋石榴、葡萄与嘉庆李,下山之前就早早让师父替她留着。奈何这几样水果都不耐放,回去晚了几天,果子已坏了七七八八。她略一想,反正今年也没汁水充盈的鲜果吃了,不如都酿了酒,换种高兴法子,拎着这几篓子烂果子往西面山崖上去。西面崖底有个岩洞,洞下丈余是条河,河流进岩洞便是地下河。洞中夏日凉爽,冬日却仍存一丝余温,相当适合储酒。她拎着三篓子果子与酒坛自崖顶一坠而下,于山涧的溪畔,就着篓子将果子冲洗干净,晾干,储进罐里,拿手里晃几晃,石榴籽儿与葡萄粒便均已碾碎,再撒上糖霜封存好。
三只坛子搁在水面往前一推,她趁机脱掉外衣赤身入水,趁着坛子沉底之前两手捞出,顺着溪水淌入岩洞,赤脚出水,将坛子置在地上。隔日又来一趟,拎着一坛子黄酒倾入腌渍好的李子坛中,封好,大功告成。
她拿装黄酒的小坛子装了点昨日腌好的葡萄汁,在路上边走边喝。
回去时讲经堂在讲经。师父给长孙茂讲经,基本是全天候不分场合,经常四人吃着饭,突然就说起什么“净清法身佛”
,就说起了《涅槃经》,根本不挑地方。
师父难得正经讲一回经,连外头院子里都坐的是僧人。她没地方落脚,在一块儿石墩子上蹲着等,及至太阳落山之时,估摸着师父也饿了,便叫众人散去。
长孙茂第一个从讲经堂里冲出来,远远瞧见她,便不跑了,立在人堆里问,“棠儿,今日你上哪儿去了?”
一整个院儿里的师兄师弟们闻言都笑起来,说,“叶师妹这一年混下来,连一句师姐都捞不着。”
她脸上没面子,心里有气,便没好气的说,“干你屁事。”
众僧人道,“阿弥陀佛,非礼勿言。师妹这暴脾气,几时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