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喊打喊杀的日子早过去了,万以柔没经历过,没见识过这些人多可怖。她可不想瑾瑜有个三长两短,只得再忍耐。
可现下绑匪直接过河拆桥,不认她这个雇主了。
叶辞能在限期内筹到那么多钱吗?万以柔很担心,要是拿不到那么多钱,绑匪们就会真的撕票。
她知道绑匪们大体在哪个位置,可她不敢找过去。叶辞找了道上的人盯她,九龙厅里也有督察和警司在暗中搜寻绑匪的下落,她露面就是甩脱不开的证据。
那么有没有一个可以代替她,既不会让计划落空,又能和绑匪交涉、保证瑾瑜安全的人?
万以柔想到了原本摇摇欲坠的万克让一家,趁敌人孱弱之际,他们有了喘息的余地。他们对叶辞不利的理由很充分。
万克让一家是她花了好多力气扶起来的,之前觉得恨铁不成钢,现在情况有了转圜的余地,她不太情愿抛却这绝佳的棋子了。
然而是去是留,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捋清思绪后,万以柔托人给庄理指了个方向,承诺的当然是一大笔钱和万克让太太的身份。
万以柔不信任庄理,但只要庄理还是万克让的女朋友,这个平凡的大陆女孩就有利用价值。
说不准这是最后一次——万一死在绑匪手里了呢?
没人会在意这种人的性命。
*
风雨飘摇,庄理稀里糊涂地乘上渡船,去往偏僻的离岛。她身上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一路上也都有人监视,根本没机会给叶辞传讯。
她是欣喜的,真的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同时也恐惧极了。
那次万克让问起,她答得语焉不详就被误认为家乡在成都,至少是一个国际化都会。实际她是四川达州区县出生成长的,以为卡西欧手表和EVISU的M字牛仔裤就是摩登的代表,那种典型的小镇女孩。
并非以家乡为耻,只是她不愿意被看穿来历。好像一说出口,别人就会立即看到她和父亲及爷爷婆婆陈旧的三居室。白炽灯光永远刺眼,可以折成四方桌的圆桌上放置的纱罩,以及其中的残羹剩饭。
并没有离她很远,几年前她还日日夜夜如罐头中沙丁鱼般死沉沉地闷在那个家。念高中去成都,同母亲亲近起来,还被父亲那边的家人奚落。
而在这之前,她也是小镇女孩中生活较为优渥的。什么生日会在KFC举办根本不值一提,她每天都有好多零花钱,可以同时买凉串、烤洋芋、干脆面。
那时父母已经离异,母亲的消息难以探寻,父亲的小工厂还在运作。他们各自都组建了新的家庭,庄理接连有了同母异父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是一个下雨天,庄理和如今的瑾瑜差不多大。她没有司机接送,更没家人来接,她习惯了独自回家。
毕竟家离学校也不远。周围都是熟悉的路与街坊,家人很放心。
就是那样平常的一个下午,庄理被绑架了。
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将她掠走,关在了臭气熏天的集装箱中。
绑匪向庄理的父亲——一个小工厂老板索要十万块。千禧年物价飞涨,十万块对一个工薪家庭来说是有些多,但也没有多到骇人听闻。
庄理在集装箱里等了一周,也没等到父亲拿来十万块。
最后是因为天气炎热,集装箱失火,庄理才被附近废车场的管理员和赶来的消防员救下来的。
其实身上不止后腰那道疤,只是那处伤得深,她长高了、长大了也没有像其他疤痕一样淡去。
没有淡去兴许是好事,她会一辈子记得被遗弃的感觉。
因为十万块人民币。
*
如今庄理又来到绑匪窝藏的地方,阴森森、乱糟糟,一股铁锈的气味弥漫。
绑匪倒是换了模样,凶神恶煞,手臂上还有一道刀疤。他的同伙看起来寻常一点,戴一副眼镜,后来庄理了解到眼镜儿是念金融的,搞过保健品传销,在监狱里认识了其他罪犯,这才共谋“干票大的”
。
眼镜儿有文化,负责交涉,庄理有代表学生会部门谈判、拉赞助商的经验,可在此排不上用场,之后假以美色迷惑,可对方仍无动于衷。
也是,在巨额的财富面前,什么都不在重要。
谈判失败,庄理手脚被绑住,关进了这座破木屋的里间。
一张狭窄木床,瑾瑜困倦到熟睡,头发凌乱,身上昂贵的小裙子脏兮兮,手里紧紧攥着她的珠串首饰。
似乎绑匪曾起念抢过。
庄理睡不着,蜷缩在床尾,将头靠在墙壁上,看天窗外渐渐亮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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