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纬身边,也立着一位士,长方面庞,广额深目,双眉间还有深深的川字纹,看起来有三旬年纪了。
只是,目光里透着宽厚的暖意,那张有些风霜的面孔,便寻不到什么凄苦丧气的色彩。
而他,还牵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
高俅事先知会过沈馥之与姚欢宾客名单,因而姚欢方才听王府婢子胭脂唤此人“苏二郎”
便猜到,这就是苏轼的次子苏迨了。
姚欢记得,无论是史料记载还是姨母说起,苏迨今年应该都才二十四五岁,真人略觉得老相,大约和他自小就因父亲被贬,四处迁徙漂泊有关。
苏迨牵着的小男孩,瞧来眉目与他甚肖,定是儿子无疑,也就是欧阳修的重孙子。
“四叔来得恁早?”
姚欢笑盈盈地与曾纬见礼。
曾纬点头:“初秋清气最宜人,王驸马的西园今岁又新修了石山,等不及要来观石赏秋。不过现下离重阳还远,见不到叶蘸晕霞、花染秋霜的景致。”
言罢,向苏迨若有深意看了一眼。
苏迨亦微微展颜,朝曾纬拱拱手。
“山色横倾蘸晕霞,湘川风静吐寒花”
本是苏轼早年写深秋美景的一句词,曾纬引用父亲的作品,苏迨自然要表示感谢。
在今年夏天之前,苏迨与曾府其实无甚往来,与曾纬也不熟。但曾布向天子赵煦私下求情、留苏迨在京城后,正是曾纬受父亲之命,前往苏迨府上拜访、言及沈馥之从中出力。
苏、曾两家的年轻后辈,因此而熟络起来。苏迨不好去求见曾布当面道谢,就请曾纬饮了两次酒、送上父亲苏轼所藏的一方砚台。
姚欢转向苏迨行礼。
苏迨是第一次见到沈馥之的这位外甥女。
苏迨明白,若细细考量、追本溯源,自己能留京,实则与此女子亦有关。
他原就带着感激之情,因又见姚欢撸起袖子、手上还有酱汁残留,一副厨娘的模样,想到沈馥之问自己讨去的那副字,越发觉得一见如故。
二嫂这外甥女,瞧来斯秀丽,却并不羸弱,且眉间眼梢的神色质朴,父亲苏轼的书法不就是这般,有着舒展天真之风。
苏迨嘴角微抿,慢声慢气地问道:“姚娘子,你的卤鸡脚买卖还好吧?对了,怎地不见沈二嫂?”
姚欢道:“多谢二郎给俺写的招牌。姨母和家仆,此刻都在那边灶屋张罗,二郎稍后就能见到啦。”
眼前站着的可是苏东坡的亲儿子,可姚欢却没有太心潮澎湃。
只是不觉得陌生而已,好像不用字斟句酌,开口就能与他搭上话。
或许因为重量级的几位人物还没出现,又或许因为,相貌不算出众、却看上去温润平和的苏迨,给姚欢带来的感觉,不是惊艳,而是亲切,能治愈社交恐惧症似的。
亲自带娃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透着一股靠谱的成熟与慈和。
不知道他续弦了没?
历史上他应该二婚了吧,依稀记得娶的还是欧阳修家的姑娘?
哎,捉急,好怀念那种掏出手机一搜就有的感觉,哪怕用百度搜个胡说八道的答案,也好歹能满足吃瓜群众的求知欲啊。
反正吃瓜又不在乎正史野史,野的瓜更香。
姚欢正暗暗开弹幕,曾纬却带着两分打趣、三分助推的口吻,向苏迨道:“仲豫,沈二嫂和姚娘子,办事利落、手艺又佳,你年底亲迎新妇之日的家中酒席,不妨请她们去做?”
哈,我就说嘛,大豪的公子,怎会就这么单着。
姚欢心道,曾四叔,你可以的,简直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你哪是纬哥,你是度娘!
她八卦之志得酬,顺杆子又马上开始兜生意、真想接下苏迨婚宴酒席这个新订单。
不料,她刚要开口,苏迨的儿子却仰起脸,拉扯着他爹的袍袖道:“阿爷,箕儿饿了。”
苏迨惑然:“箕儿,你今早不是吃了两张胡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