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渴,不过习惯了别人为他服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环顾一下室内,陈设简单家具老旧,和他想象中的女郎闺房不一样。这里充斥着道教式的简洁,一桌一椅一柜,几乎找不出第四样东西来。他皱了皱眉头,&1dquo;何必非要住在这里?本座说过太上神宫可以收留你的,就算回去,本座也不会嫌弃你。毕竟你要对本座效忠,本座从来不会为难自己人。”
莲灯听了手上一顿,心里早沸腾得滚水一样了。吞下那颗药不是她自愿的,她是别无选择。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遭受的惩罚和她享用到的不对等,既然赔上一辈子,好歹落下点什么吧,结果记忆里除了他妖娆的脊背,就是那张白得瘆人的脸孔。
可是她不敢反抗,可怜巴巴蹲在炉子前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小声说:&1dquo;神禾原离长安有几十里路,不方便。我要报仇,总不能天天来回奔波。”
他抿着唇微抬起下巴,&1dquo;那报完了仇呢?总要回神宫了吧!”
她说不是,&1dquo;既然心愿了结了,就该回到原来的地方。我离开敦煌好几个月了,很想念大漠的生活。”
他莫名哼笑一声,&1dquo;大漠有什么好?沙子没吃够么?王朗教出来的徒弟也和他一样,起先是有点魔症,到后来慢慢就疯了。你服了我的药,誓要对本座效忠的,人都不在跟前,效忠二字从何谈起?”
她摊着手说:&1dquo;那怎么办?家总是要回的嘛!那药不就是不让嫁人么,国师也说没有距离限制的,我回到敦煌还是独来独往不就可以了么。”
那怎么能一样!他一副你不开窍的表qíng,&1dquo;你以为你偷看了本座,只要一辈子不嫁人就行了么?你要在本座身边,供本座使唤!”
莲灯暗暗腹诽,一把年纪的人偏执又自私,为了那么一点小过节就要葬送别人的一生,说出来居然还能那么大义凛然!她别过脸偷偷翕动几下唇,然后想出了个好办法,&1dquo;这样吧,国师跟我去敦煌,我给国师收拾个漂亮的dong窟,天天陪国师看日出好不好?”
国师神qíng有点迷茫,眼前浮起一个画面,无穷无尽的huang沙堆里,两个蓬头垢面的人面向朝阳而坐。一个说好大的太阳,一个说是啊是啊&he11ip;&he11ip;
他打了个激灵,&1dquo;本座大任在肩,怎么能跟你去敦煌住dong窟?再说太上神宫里也能看日出,爬上宫墙,城南五曲所有的风光尽收眼底,为什么要到沙漠里忍受风chuī日晒?”
&1dquo;可是上百年待在一个地方不觉得闷吗?我是为你好,享得了荣华,也受得起贫寒嘛。”莲灯见他反对,兀自嘀咕了两句。知道是自己异想天开了,但带他回敦煌,这个念头不知怎么深深植入她脑子里,挥也挥不去。
国师对她的好意不领qíng,说起恩怨来也铿锵有力,&1dquo;现在是你亏欠了本座,不是本座亏欠你。你何尝见过欠债的像你这样肆意的?”
莲灯眨着眼睛道:&1dquo;债主想讨债,不都要追着欠债的跑吗?”
这下国师没法回答了,只怪如今人心不古,弄得欠债还钱反而不正当似的。想了想总结出一个道理,&1dquo;那是因为债主威势不够,换了本座,谁敢欠本座半分?”
莲灯讪讪缄默下来,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实在无可反驳。
鍑里的水烧开了,出汩汩翻滚的声响。她把茶饼碾碎投进去,加了点盐,拿竹夹搅动,搅出稠厚碧绿的色泽。其实大漠要解渴很简单,井里吊起来的水,生喝就很满足了。敦煌天热杂事又多,除了那些达官贵人,没人腾得出空来研究茶道。她的这手本事还是跟弗居学的,茶汤煎成后的第一碗味道最好,她膝行着,捧到了国师面前。
国师那两根水葱一样洁白细长的手指把碗捏了起来,端在鼻前闻了闻,动作非常优雅。她屏息看着他喝了一口,虽然眉头微蹙,好在没有说什么。国师身骄rou贵喝惯了名品,对她们这种寻常的煎茶必定没兴。不管好坏如何,莲灯觉得礼数周到后,接下来就可以谈谈易容的事了。
&1dquo;慢待国师。”她笑了笑,&1dquo;先前国师说面具已经制成了,在哪里,让我看看。”
国师探手入袖袋,把卷成卷的面具掏出来扔了过去。莲灯接住了,小心翼翼展开看,看了半天现这是个肤白貌美的女郎,笑道:&1dquo;我这几日正好想去北里,有了面具可帮上大忙了。”一面说,一面低下头往自己脸上扣。
她笨手笨脚,连口脂都点不好,更别说戴面具了。抬起头的时候五官全移了位,国师看后险些呛到,只得把铜镜搬到席垫上,自己坐在她身后给她做示范。
&1dquo;手势要轻柔,顺着皮肤的纹理慢慢粘上去。就如yīn阳两仪,有它自己的章法和规律,不可逆转,要顺势而为&he11ip;&he11ip;”
铜镜里照出耳鬓厮磨的两个人,他的脸几乎靠到她的鬓,说话的气息打在她耳廓上。莲灯忽然感到羞怯,心头急急跳起来。大概因为离得太近了,让她产生不安全感。她舔了舔唇,变得大气都不敢喘。他却不察,两臂环过来,把她圈在胸前。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唇角眼窝,十分轻柔的力道,像月牙泉的水1ang,一点一滴漫上来,直到没顶。
莲灯看着一张陌生的脸在他手下渐渐成型,这是个带着胡人五官的面孔,成熟且妖艳。莲灯定眼看着,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每张脸都有属于它的人生,易容之后她不再是她,仿佛穿上了坚硬的盔甲,暂时摆脱束缚,可以全心全意经营另一个生命。
两张没有血rou供养但同样无暇的脸,放在一起和谐又恐怖。莲灯从镜子里看他,他似乎也在欣赏,对自己的杰作满意异常。为了bī真尽量隐藏破绽,所以接口做得较隐蔽,一直延伸到有衣服遮盖的地方。他似乎有点忘我了,很自然地捋了一下,正捋在她微隆的胸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