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姐儿觉得阿公胆子实在太小了,怪让人瞧不起的,摇摇头,便掏出一封信放在牛哥儿手上道:“牛哥哥,你的袖箭做得不错,一个姓工的老头儿让你过去找他来着。”
大家凑过去一看,是工部,顿时绝倒——这瘟猪儿玩命真的有一手!
王牛问她:“老头子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他想揍我,我是把他打了一顿才有的。”
李氏心都不跳了,脸色铁青。
“他想要箭,这是我的!”
夏姐儿赶紧解释:他吹胡子瞪眼就要揍我,我当然得还回去了。”
但是她也没贪多,就是拔了他几根胡子而已,大姐说拔毛疼嘛!
张阿公捂住了半边耳朵,弹起来琢磨着怎么写认罪书了。
众人——这瘟猪儿太不像话了!几品的官儿你就敢上手拔人胡子?!
李氏深呼吸好几口气,想着今儿少不得动用家法,就听外头吹吹打打地来了人,手上拿着铜鼓,还戴着红花,见着顾慈就道喜:“恭喜恭喜!”
从外头人挤人的张大郎也回来了,笑道:“慈姑是第一个。”
张阿公想着这煨灶猫儿身子骨才好起来,能巴着个尾巴就不错。
却听那头报喜的说:“错了错了,不是倒数第一是正数第一!”
张阿公看一眼煨灶猫,转头问张知鱼:“正数第一是?”
张知鱼眨眼:“案,顾爹爹中的也是这个。”
张阿公腿立刻就软下来,只他如今是个见过世面的老头儿,再不肯丢人显眼,气喘如牛,道:“你欠我银子我不要了。”
又看张知鱼:“没眼色的小猢狲,还不给人封红!”
阮氏带些儿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喜色,带着他在顾教谕坟前上了个香。
顾慈跪着道:“爹,我一直记得你的话,以后我和娘会好好活的,我想着咱们家不姓顾,打算以后孩子都跟着张姓,把顾还给顾家,你如果同意就告诉我好不好?”
张知鱼也跪在跟前给顾玄玉烧纸,无风的天这些烟灰竟然真的直朝上飞去。
顾慈看着她笑:“我爹同意了。”
张知鱼道:“我小时候看故事,总听到好人死了就会变城隍,顾爹爹是有大功德的人,说不定已经成了地仙,从此真的千千万万年了。”
阮珍抱着两个孩子笑:“都多大了还在说胡话。”
但给这么一打岔,母子两个心情果真好了起来。
中了举就能当官儿了,家里都开始盘算着怎么给顾慈走后门,去哪里当官儿,其实大家觉得要是就留在南水县就很不错。
顾慈笑:“南水县这样的地方,就是状元没有关系恐怕也来不得,我一个举子如何能呢?”
他估计多半是些边陲小地。
张大郎不乐意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张知鱼笑:“爹你胡说什么呢,阿公阿婆都要跟着我一起走的,我是咱们家的领头羊,他们自然得跟着我了。”
张大郎看着理所当然的女儿和面无表情的妻子,抖着声问:“那我呢?”
张知鱼笑:“爹,我们有空会回来看你的。”
张大郎伤心了,夏姐儿鼓励他:“爹也能成先天之境,不就可以到处跑了,大器晚成,爹肯定能行!”
张大郎实在不想跟女儿分开,只得咬牙点头:“再给我三年,一定把这坎儿给踏平了!”
众人立即鼓掌。
这头顾慈不想再考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大家正是怜爱他的时候,他不想继续考试,想先外放做官儿,有的是人为他奔走。
只是皇帝其实不大乐意:“这么艰难给他爹申冤,废了多少人力,他就想做个举人就完事?瞎胡闹!”
汪若海就把顾慈的卷子递给他,皇帝一看就知道为什么魏知府同意让他去外头做官儿了,实在是大伙儿怕他再留在大城,迟早给人杀了。
概因顾慈的策论,写的就是拐卖法,他在里头大肆批评法度,这是要动人钱财的事,朝廷里有的是人不愿意,谁知道自家的人来源清不清楚?
而且他们还有大量的隐户,不就是从这上头来的么。
但顾慈和顾教谕一门将案,这案子如今街上都还有无数人说嘴,有的是眼睛盯着顾慈。
这卷子一传过去就闹哄哄的,皇帝早就有心想做这件事,只是大半辈子过去,也没找到机会来,此时他想要立皇太女,这份雄心壮志就想留给女儿。
张知鱼想着最大的官儿终会还是皇帝老子,怕他不肯,想了又想,就将大青叶做成的药、大蒜做成的药和改动律法的折子又通过魏知府送向了神京。
现在皇帝已经不怎么管事了,国事都是长平在管,太子一天比一天“病重”
,实在是有心无力。
长平打开膏儿闻了一下,很快就按着方法涂在了军中得了破伤风的兵身上。
慢慢的这些性命垂危的无名小卒就不热了,过了三五天,他们的伤口已经变得十分平整。
每一年大周都要死很多兵,他们不是死于战场,大多数都是因为破伤风就一命呜呼。
这样的药已经堪称神药,张知鱼送的还是两种,一种是产量较高的大蒜素,一种是少量的大青叶。
两种药都对外伤有奇效,如果能够大量制造,天下不知道又要活多少人。
皇帝久久无言,太医院甚至庆幸这个人只想留在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