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澜抬头看了侍女一眼,小侍女立刻闭了嘴,但眼神却还是不服气。小二居然也是个不认输的人,挺较真地辩驳道:“姑娘还真别说,我们玉小公子的好看,整个平安城都晓得,那小人是没读过多少书,形容不出有多么好看。不过,”
他想了想,“不过最近我们玉小公子交了一位同样长得很俊的公子做好友,他们日日一同出游,从我们楼前路过时,我们掌柜倒是有过一句很文气的形容,说他们二人站在一处,活脱脱是一对璧人。”
他挺高兴地总结,“所以我们玉小公子就是像璧人那么好看了。”
小侍女没忍住,嘁了一声:“一对璧人指的是男女很般配好吗,”
嘲讽道,“那他俩到底是谁长得比较娘气,因此你们掌柜才这样说呀?”
小二一张脸涨得通红,着急道:“胡说,我们玉小公子虽然长得是俊,但堂堂七尺男儿……”
小侍女像是觉得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有趣,转了转眼珠,窃笑:“那既然都是器宇轩昂的男子,却被称作一对璧人,想必是他二人虽同为男子,彼此间却……”
“够了。”
小二惊讶地看到落座在旁的公子竟突然开了口,一时忘形胡言的小侍女被吓得双膝一软,立刻跪倒在地。小二惴惴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烟澜愣了一下,天步低垂着眼睫自棋桌上起身,向她施了一礼,并无别话,利落地将那跪倒在地的小侍女拖带了出去。
小江东楼常有贵人莅临,贵人发怒是什么样小二也见过,眼下这种场面他却从来没经历过。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得室外传来低声:“你们家小姐身体不好,没有心力管教你们,你们自当管教好自己,怎么就能这样大胆,小姐还在跟前,就什么样的龌龊言语都能脱口而出呢?”
明明是亲和又温柔的声音,他觉得茶楼里掌柜责骂他们时比这个何止凶狠十倍百倍,但那小侍女却像怕极了似的不断哭泣求饶。
小二并不知王公贵戚这种大富之家的规矩竟森严至此,今日见识一番只觉骇然,而此时两位贵人都没有让他离开,他也不敢随意离开,即便骇然,也只能战战兢兢杵在原地。
好一会儿,他听到棋桌旁的那位小姐试探着开口道:“是我们太吵闹了,令殿下感到心烦了吗?”
又轻声自辩,“我以为那位玉小公子是殿下的熟人,殿下愿意听我们说起他,并不知道会惹得殿下更加烦心。”
那倚窗而坐的公子并未回答,只是站了起来:“我出去走走。”
他大着胆子微微抬头,看见那位小姐咬了咬嘴唇,在那公子经过棋桌时伸手握住了他的袖子。她微抬了眼帘,眼睛微红的模样极为美丽,也极惹人怜爱,她的芳音也甚为温柔:“我同殿下一道去,可以吗?”
成玉并不觉得季明枫会骗她,也想不出他为何要骗她,因此季明枫说连宋昨夜便回了府,今晨还带了十九公主烟澜去小江东楼喝早茶这事,她觉得应该都是真的。
不过季明枫猜测连三在躲着她这事,她思考完,却觉得这必定是一篇无稽之谈,并且立刻就要打马回城。
她挺耐心地同季世子解释:“我觉得今晨真就是小厮误传了。你看连三哥哥他,京郊大营一待就是一个月,看来真是很忙了,说不定只有这半日有空,下午就又要回营呢,所以我得赶紧回去。”
说着她真心实意地羡慕起烟澜来,“唉,烟澜真是好运,正好被她赶上连三哥哥空闲的时候,我没有这么好运,只有努力看看赶紧回城能不能见上他一面了。”
季世子显然是被她面对此事时的清奇思路给震撼了,一时无话可说,脸色很不好看。齐大小姐完全能够理解季世子,有点同情季世子,还想给季世子点个蜡。
三人所驭皆是良驹,因此回城时不过午时初刻。
碧眼桃花载着成玉直向小江东楼而去。她原本所有心神都放在开道快奔上,却不知为何,从子阳街转进正东街时,分神向左边一条幽深小巷望了一眼。一道白色身影恍惚入目。
可恨碧眼桃花跑得快,待她反应过来勒住缰绳时,胯下骏马已载着她跑到了三四个店铺外。
她也不知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碧眼桃花还没停稳便从它身上翻了下来,因此跌了一跤,但她完全没在意,爬起来便向着那小巷飞跑过去。
急奔而至时,她却愣在了巷子口,并没有往里走。
巷子狭窄,夹在两座古楼之间,即便今日秋阳高爽,阳光照进去也不过只到半墙。
青石碎拼的小路掩在阳光无法抚触的阴影中,延向遥远的尽头,令整个巷子看上去格外深幽。数丈开外,方才令成玉惊鸿一瞥的白衣青年立在这一片深幽之中。
她没有认错人,那的确是连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