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静了,少年老成,让人无趣。
“孤能即位,靠的是明宴这条咬人的狗。”
他幽幽地说,“可惜恶犬就是恶犬,早晚有一天要咬到主人身上。你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说?大司空,实为摄政王。”
他冷笑一声,审视着棋盘,某种呈现出迷蒙的恨意,“丞相呢,那老东西连狗都不如,从孤登基那一日到现在,没有一天让孤舒服过。”
苏倾熟络地让他半子,她发觉燕成堇在盛怒的时候,棋仍能走得很有条理,可见这种冷静的计算已经融入他的骨子里。
他一连胜了三局,方才痛快,抬眼端详她的面孔:“苏尚仪怎么不说话?”
“陛下是南国的王,无需如此担忧。”
燕成堇看着她,蓦地笑了一声,他慢慢地伸出左手手掌,掌中端正地摊着一枚白子,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笑话。
苏倾默了片刻,从他掌中接过棋子,他幽幽的目光,划过她小巧的鼻尖和嘴唇,眼神近乎迷恋,在她耳边吐出来的话语却是冷静的:“不要太聪明了。”
苏倾起身告退,燕成堇在背后叫住她:“折子也带走,孤不想批。”
苏倾抱着一沓折子出了殿门,热气扑面而来,蝉鸣、鸟鸣和水声也一并涌入耳中,她像一个恢复了五感的人,世界又再度变成了熟悉的世界。
已经过了中午最热的时候,尚仪局的门口却空荡荡的,往常踢毽子的、树下打牌玩闹的一个也看不见,苏倾向窗里面望,没看见春纤,连粗使丫头都没看到一个。
她尚在疑惑,扭过拐角,冷不丁撞见一个猩红的背影,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大司空的官袍,满眼的亮,像骤然直视了太阳,革带上一个个金属纽扣,雕刻着张牙舞爪的猛兽。
还没等看清,跪在地上的春纤仰起脸,远远地朝她使眼色,原来尚仪局上下都聚集在这里,早上被吓病了的陆宜人,正脸色蜡黄地跪在最前头。
清凌凌的少年声音压在她耳后,身上冷刃出鞘,“哧”
的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冷铁般的戾,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见明大人,岂敢不跪?”
苏倾立刻撩摆跪下,入目是明宴官袍的一片红,平展展,袍角银蓝双线,绣瀚海波涛。
院子里针落可闻,半晌,一道微微喑哑的声音,慢悠悠地响在她头顶:“早上,谁喊的‘陆尚仪’?”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晚了一些~
因为小天使反映看不懂,改了一下第一章,理解大家看文都比较快,就写得稍微明白一点吧。
第45章点绛唇(二)修文
此话一出,蔫茄子一样的陆宜人脸色都变了,肩膀歪了一下,险些跪倒。
官宦世家女,勤勤恳恳做了四年尚仪,最看不起的就是空降而来的苏倾。二人明明平阶,吃的穿的、支使的奴婢都是苏倾的更好,阖宫上下,明里暗里都对苏倾巴结。谁都知道她背后是王上,将来要做南国的王后。
她不傻,只是不甘心被人处处压着。吃了她那么多脸色,想必苏倾心里也不会喜欢她。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苏倾到底为什么要冒这个头。
苏倾跪得离明宴最近,就在他脚下。称臣只对王上,她只好说:“是我。”
也许明宴在打量她,但她看不到。面前是他的锦衣袍角,银线波涛如万顷雪浪,扑面而来,阳光下闪烁着华贵的冷光。
“你是谁?”
明宴好像很不满意她的说辞,皮笑肉不笑地、慢慢地拖长了调子,刻意咬重了那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