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成堇的黑袍在夜色里飘动,他面上现了疲态,闭了闭眼睛。他很累。
近一年半来,他时常会感觉到这种被掏空心神的倦意。
夜不能安寝,只得招采女服侍,欲望的尽端却是更深的恐惧。
他顾不上那边传来的推诿,睁眼看着明宴,肖似先皇后的柔媚眸中,倒影出他杀神一般的身影:“孤恶心你。”
明宴扫着他,话语从齿缝里一字字挤出来:“若不是陛下姓燕,流着南国皇室的血,你以为臣喜欢你么?”
燕成堇头一次在明宴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臣不喜欢委屈自己。”
他反手托起苏倾滑下来的腿根,看着燕成堇笑了一下,“所以真正让臣厌恶的人,不是死了,就快死了。”
他轻慢道:“陛下做梦都念着臣要反,帽子扣得太久,臣厌烦极了,今日反给陛下瞧瞧。”
燕成堇额角的青筋骤然隆起,“你——”
明宴下颌微抬,卫队无数把青黑的利刃“哗”
地逼近,有几把已经挨住了王上的后心。
燕成堇脸同脖子发红,浑身颤抖,大口呼吸着,透不过气来的模样。
明宴瞧着他:“求我,饶你一命。”
他的食指在苏倾大腿上轻轻蹭了蹭,苏倾的睫毛抖了一下,阖起的双眼又慢慢张开。
这一幕,睡着多可惜。
“方才做了好几个梦了。”
她轻轻地说,声音已有些沙哑。
梦见已经回了明府躺在床上,睁眼却发现还在这里。
明宴眼珠微转,听在耳中。
燕成堇死死看着他,敢让他受这样的屈辱,这样的屈辱……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一张嘴,一口血“噗”
地喷出来,利剑一样射在空气中。
他自己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染了血的嘴唇发白,片刻,一头栽下马去。
拿长矛逼宫犯上的卫队惊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明宴淡道:“王上这是病了,送回寝宫里。”
有人七手八脚地把燕成堇抬至马上。
僵持的局面被打破片刻,不敢妄动的十二卫霍然骚动一下。
黑衣将领单枪匹马哒哒飞奔过来,手上铁戟“刷”
地直劈过来:“大胆反贼!”
苏倾一惊,眼前那人听声音耳熟,原是刚才放他们一马的人,双眼赤红。
十二卫旧部钦信大司空忠义,才徇私情,可明宴方才亲口说了,他要反。
一道风猛扑过来,扬起她的发丝,明宴的剑“当”
地抵住了那利器,剑光一动,马儿发出一声吃痛的长嘶,猛地扬起两蹄急刹于空中。
那人从马上骨碌碌地滚下来,明宴的剑尖正悬在他胸膛上方几寸。
十二卫将士骑于马上,月色下是他们发青的脸,众人睁大眼睛看着,鸦雀无声。
地上那人瞪着明宴,明宴亦低头看着他。半晌,他蔑然一笑,剑尖挪开几寸,脚尖照着他腰际一点,将他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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