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禅位给景王爷了?”
“让位!”
“太子此举高明啊,这是学古尧舜之风……”
“这与当年赵匡胤黄袍加身又有什么区别?”
驻扎在各处,甚至被安插在大臣之中的锦衣卫和东厂幡子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些反对的声音一开始还有,可很快便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这为官多年,谁还没有几个污点,左右皇上谁当也无所谓,为此掉了一家子的脑袋实在是太不值了。
可这里面也不乏有胆有色的忠义之士,却是孤掌难鸣。总之一片闹闹腾腾中,西景王满面谦卑地开始和太常寺卿婉拒此事——依着古礼,这禅让之事是必然要退却再三的。纵然这样并非是出自于西景王本心。
各诸侯望着殿下纹丝不乱的守军,心中已明白了七八成,纵然是不服景王此举,倒也不敢在此轻举妄动。
西景王让完了第二次的时候,正说到“孝悌不及吾兄”
之时,自龙棺之下忽然爬出来一个身量窄小的少年出来,将众人吓一跳。
正趁着鸦雀无声之际,蒲风一个箭步窜了出来,站在太常寺卿身边气如洪钟地喝道:“还请王大人暂时收了此言!”
四处的守军虽然多,可谁还能知道这金棺下的莲瓣台底下居然还能藏着一个人?
一时殿上殿下都起了喧嚣,西景王变了脸色,简直想把这碍事的蒲风给碎尸万段了。然而殿上的守军拉扯着蒲风想将她拖下去的时候,蒲风径直喊破了嗓子,“圣上死因存疑!”
她这句话确是比方才的举动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禅让也罢,这“不忠不孝”
的罪名若是一旦落到了景王的身上,他日后即便是继承大统也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那守卫的数把刀已经架到了蒲风的脖子上,刀剑无眼,割破了皮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西景王朝着守卫微微摆手示意,那守卫便从善如流地收了刀,将蒲风脸贴着地面这般按倒在了下去。
“大理寺少卿?说罢,是何人指使你来的。”
苏敬忠吊着一把尖利的嗓子,刮得人心头起毛。
蒲风浑身筛糠,说话的声音倒是稳得很:“无人指使,单凭一腔热血看不惯罢了。禅让有假,此前陆经历冯公公的死更不简单,是毒……圣上和他们中了一样的毒!”
这大殿上有人苍白了脸色。
苏锦立在苏敬忠身后一抬手,守卫便将手里刚刚放下的刀又架在了蒲风的脖子上。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是西景王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有些后悔听了林篆的话设什么阴谋,他应该一早就派人叫她暗杀掉算了。
苏敬忠趾高气昂地嘲笑道:“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今儿是不想活了,闹到这里来了……”
西景王紧皱眉头没说话,而立在一旁的襄皇叔忽然幽幽道:“若是中毒的话,换服的礼官怎么会没有觉察,不妨叫来礼官问问便可知一二了。”
蒲风压制着心口的狂跳:“谨遵王爷之言。”
西景王只道是即便父皇真的是中了毒,和自己也没有半点干系,现在若是推阻起来面皮上就太难看了。这襄皇叔乃是父皇的亲弟弟,地位非比寻常,但如今这事若是闹了起来,天家的威仪何在?
“不如,先将这小敛的礼结了,蒲风此人大闹奠仪的事稍后再论……”
“如此也好。”
襄皇叔点了点头。
众人虽是都被吓得变了颜色,到底仪式还是继续行着,若非蒲风这么搅了一场,现在他或许已经受了百官朝拜了。
而守卫似乎是猜透了上面的心思,用力拖拽着蒲风的胳膊之余还不忘踩碾着她的身子。这姿势之下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即便是呼吸也是十分困难的。
蒲风胸口的血不断汹涌激荡着,她不怕与礼官甚至是那些宗室对峙,她也不怕景王现在就回要了她的小命——即便还是有些遗憾罢了。
李归尘他为何还没有回来……她明明是为了给他和太子争取时间的。
直到她下午钻进了棺材底下的时候,她还无数遍地设想过是自己多虑了。纵然是千人万人告诉她李归尘真的回不来了……她也不会信的。
在狭小冰冷地莲座里,她就这么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等着下一刻太子就会忽然从人群中冒出头来,将这一路颓败的局势彻底翻转……可直到她听到西景王推辞到了第三遍,即将承受了这所谓“禅让”
得来的皇位之时,仍旧没有人出现……纵然是蒲风不信李归尘他不敌千万铁骑真的战死在外边的,可如果再无人阻拦景王的话,太子回来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