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风看着他一床一床往自己身上摞着被子,不由得笑道:“都给我盖了,你盖什么?”
此言出了口,蒲风忽然意识到这话说得有些轻挑,难道她今天晚上要和李归尘同床共寝吗?
李归尘点了灯,俯身在蒲风面前,轻轻一点头,说道:“你睡在里面,我睡在外边,夜里我怕你发烧,你自己睡我不放心。”
蒲风心里就像是踹了一只小兔子,只得往被子里缩了缩头,眨巴眨巴眼睛应了。
李归尘收拾着东西又细细嘱咐了她一通,这才掀开帘子出了门去。
蒲风看着静静的烛火,虽然身上的痛楚就像是有利刃在翻搅着自己的五脏,但她心中并没有恐惧。
李归尘唠唠叨叨的样子让她有些想发笑。他这个人,平时在外面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日日里却不停地催促她吃饭,嘱咐她睡觉,不厌其烦。
就连蒲风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身下发凉的床板忽然泛起了暖意,他烧了坑。蒲风呆呆地望着门帘,李归尘果然端着碗进了屋来。
那海碗里冒着朦胧的热气,香甜的味道顿时飘满了整个屋子。
蒲风想着大概是粥,有点想翻身坐起来看看。李归尘将碗撂在了桌边,两手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架了起来。
因着伤在腰上,她也不敢倚着什么东西,单是这么一动,已经要疼得龇牙咧嘴了。她勉强着撑直腰杆坐起了身来,扶着李归尘的手疼得泪珠子直打转。
李归尘便干脆将桌子拉到了床边,一手托着蒲风,一手持着瓷匙。
蒲风往碗里看了一眼,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碗里圆圆的白胖胖的,漂了七八个,不是圆子还能是什么,就连汤里也放了足足的红糖,正冒着热汽。
“我当时就是随口说说的,这么晚了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啊。”
蒲风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糯米粉,红糖,这东西包起来又不麻烦,高兴成这个样子。”
李归尘垂眸笑道。
蒲风也憨憨地笑了笑,心底却是有些淡淡的怅惘,“我上次吃这个的时候,还是我娘的手艺。说真的,我娘做的并不好吃,馅儿都煮漏了,吃着有点像年糕汤。”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出了一滴眼泪。
李归尘端着碗,拿汤匙轻轻凉着,似乎叹了口气。
蒲风看着那碗里的圆子,忽然抬起头盯着李归尘的眼睛说:“原来是我骗了你,我家不是农户,我甚是没有户籍……有的话,或许也是奴籍……”
水汽湿润了他的眉眼,李归尘轻轻拍了拍蒲风的手背:“都过去了。”
蒲风咽了口唾沫,将那压在了心头很久的话都一股脑吐了出来:“我是在妓院长大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或许就是个嫖客,总之我娘将我生下来,养大了……”
她忽然低着头顿了顿,眼泪落进了盛着圆子的碗里,“所以我一直扮作男子,你虽没问过我,但我终究应该让你知道……你不要嫌弃我。”
李归尘揉了揉蒲风的脸蛋:“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他将碗又撂了下去,让蒲风趴在了自己怀里。
蒲风只觉得灵台一片空白,李归尘就像是……她没有过父亲,也没有过哥哥,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胸膛是那么坚实,自己的下巴正好可以倚在他的肩膀上,而且他身上有烟火的味道,还有药的味道,却似乎比那些熏的香更好闻。
良久,她扶着他的胳膊又坐起了身来。圆子已经晾得正好了。她咬上了一个圆子,外皮软糯又筋道儿,一口下去,里面掺了干桂花的糖汁瞬间溢了出来微微烫了她的舌头。
“好吃吗?”
“好甜啊,你尝一口。”
“我不爱吃甜的,你都吃了罢。”
“胡说,骗我。”
明明是家里没什么糖,他不舍得吃!
蒲风硬喂了李归尘两个圆子,自己吞掉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