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镇魔塔中妖物魔怪的戾气,戾气长久盘踞,便在天空顶上出现了乌云。”
其中一名内室弟子抬头看了看上空,淡淡开口。
长期置身于这样的戾气中,别说修行了,能不被压制修为,已是不易,更何况亓宣仙尊还要贡献出自己的修为来,就为了震慑住这座塔里那些东西。
风一吹,从塔顶延伸出来的铁链就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听起来犹如身在地狱,阴森可怕。沮渠封坛忍不住上前靠近了晏七颜一步,躲在了她的身后。晏七颜抬头看着这塔,忽然脑海回想起段柏渊曾说过的一句话。
——合欢宗第二任掌门曾被关押在其中,据传当年他为了突破镇魔塔,与艮阳宗五大宗堂仙尊决斗,惨死在了镇魔塔下。
只要是魔修就会被关进这样的地方,那她若是有一天被人揭穿了身份,是不是也会像合欢宗的掌门一样,被关在里面,忍受万年寂苦……
“你便在此地,朝师父叩三个响头吧。”
一名内室弟子打断了晏七颜所想。
身后的沮渠封坛微微揪了一下晏七颜的衣角,他初入修仙界,之前都在紫凰山与其他人共度,也没有见识过这样可怕的地方,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但周围众人都在看他,他咬了咬牙,还是挺直了后背出来,走到镇魔塔的正前方,弯下腰恭恭敬敬跪到了地上,叩了三叩。
忽然的,镇魔塔顶的云层微微一颤,有一道金光从头顶直射下来,落在了沮渠封坛的身上。众人皆一怔,连其他弟子都觉得诧异。亓宣仙尊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竟从空中照下了一道光芒。
“从前从未有过,师父第一次以灵渡映人。”
有一名弟子开口。
灵渡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与神识有些类似,但又并不相同,只有大乘期中,修为极高的修士才会使用。将自身的灵力聚集于一处,再从空中映照下来,窥视某一个位置,某一处地方。
亓宣仙尊以从未如此做过,所以那些弟子都觉得奇怪:“许是你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让师父有所察觉。”
镇魔塔至关重要,所有入到镇魔塔附近的人,亓宣仙尊都能感知到。
或许是因为今日是收徒大典,亓宣仙尊知道他的新徒弟会来此地拜师,所以才如此吧。
众人叩拜完后,便转身离去,那道灵渡之光,也在一瞬间消散,化作点点尘光,散落在了空中。
镇魔塔顶,数十个身着红衣的人偶傀儡在空中悬浮飘动,其中一人落到一名席地而坐的男子身前,细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精致的脸庞:“嘻嘻嘻嘻……主人,她来了。您多年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
其余人偶像鬼魅一般,也纷纷飘拂过来,绕着男子的周身,一圈一圈盘旋:“这一刻主人等了如此之久,耗费了无数心血,终于要达成了。”
“主人,快快从镇魔塔出去吧,她就在外面,就在距离您咫尺之地呢。”
“出去吧,快出去吧……”
声声召唤,就在耳边此起彼伏,轻盈如子夜幽灵,灵动鬼魅。
那男子长袖一拂,那些人偶一瞬间化为了片片红纸,落于了地面……盘膝而坐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身白色仙衫犹如轻拂在宇宙之间,翩然柔动,内衬的深棕色衣襟上,镌刻的铭文发出了道道色彩夺目的光芒,这些光芒交织在一起,于身后生出了一支浅白色桃树,桃树上一朵盛开的花骨轻轻落下,置于他的掌心。
“终于来了……”
那一声轻呵,犹如在宇宙间,犹如历史长河中一片沉浮的浮萍,悠远绵长。
悬崖边的石阶路,众位返回五大宗堂的弟子们正在议论刚才灵渡的事情:“师父为什么会忽然照下灵渡给新师弟?师弟,你身上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吗?以前大师兄叩拜时,都未曾有过如此现象。”
沮渠封坛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连灵渡都是第一次听说,对修仙界之事更是一窍不通。
边上另一个弟子试探着猜测:“是不是因为你是应龙血脉?这一次入门考试,因为你的身份特殊,我们弟子之中还热议了好久呢。从前也有一名应龙血脉者通过考试成为了艮阳宗的弟子,不过后来他陨落了。如今你来,许是师父高兴了。”
“应龙血脉虽然珍贵,但与师父并无干系啊,从前师父未坐镇镇魔塔时,也没有高看那应龙血脉弟子一眼,他甚至都没入内室弟子一列呢。”
其他人议论纷纷,显然都猜不透刚才灵渡的原因。
晏七颜倒是不管这些,对她来说,沮渠封坛有了一个好归处。艮阳宗既能庇护他,又能教授他修炼之法,以后只要他好好修习,日后定能有所成就。
入了艮阳宗,学的就是全新的修炼方法,不过道修入门和进阶都是大同小异,跟随不同的师父,习的更多的是心性和法术。
晏七颜并没有忘记当初在小气龙掌门面前立下的心魔誓,掌门要找的流明珠,是在他刚化形时被艮阳宗执法堂追杀,其中一名弟子手中持有之物。他化形应该是在好几百年前的事了,按照这样来算,这名弟子应该已修炼了极长的一段时间,若是内室弟子,估计已经升阶至元婴期了,若是普通弟子,至少也有金丹期了吧?
那流明珠的模样,小气龙掌门曾幻化出形态给她瞧过,那是一颗略微椭圆形的宝珠,宝珠上面有流动的水在翻滚,水的里面可以看到一颗更细小的深绿色内芯,那内芯呈现一个小孩形状,只有拇指盖大小,无论珠子怎么滚动,那内芯都是端端正正坐着,丝毫不受影响。
这珠子并非炼器师打造的法器,而是集天地灵气而诞成的,修仙者可以借助它为媒介,释放力量。
晏七颜有打听过,譬如门派里哪位师兄的法器是珠子什么的,从内室弟子问到宗堂弟子,又从宗堂弟子问到普通弟子,甚至连契约弟子都问了,但似乎都没有人知道。
普通弟子和契约弟子很少会有法器,即便有也是很普通的低阶法器,只需一些灵石就可以随意买到,而宗堂弟子和内室弟子所用的法器基本上都是门派赠送的,偶尔像晏七颜这样自己带法器来的,也因为不如门派的好,就直接弃用改为门派赠送的法器了。
如果有迹可循,那要查到流明珠的下落也并不难,只需去金钟堂查看法器出库册就可以了。以花容仙尊的脾气,别说法器这种东西,就算是颗普通灵丹,都会登记的一清二楚。
晏七颜跟花容仙尊只见过两次面,不熟,要去金钟堂查东西,总要有个熟人带路。她思来想去,好像也只认识九鼎山庄的九承悦。
九承悦这个人的脾气说不太透,他有时候有点像沮渠封坛,有些自己的少爷脾气;但为人处世却又愿意去做,他父亲安排的一些送礼、拉拢关系的作风,他看着并不喜欢,却也不拒绝。就像当初唤他回来在茶楼与他们相见,若是换做沮渠封坛,不喜欢的事就会直接拒绝,甚至避而不见,偷偷躲起来。但九承悦却来了,哪怕是一副极不乐意的模样,却仍乖乖与他们相见,而且在交谈过程中,很快就了解了他们的情况。
晏七颜前往金钟堂找九承悦,门外的弟子前去禀报,她只等了一会儿,九承悦就来了。
果然,此人看似吊儿郎当,却极懂做人之道。
九承悦在得知晏七颜居然主动来金钟堂找他,心中也觉得有些莫名。晏七颜此人一看就不是趋炎附势、攀交权贵的,对于他这样九鼎山庄嫡少爷的身份也是和对待普通人一样,他本以为两人各自拜师之后,接触的会越来越少,却没想到没过两天就见上面了。
他踏出堂门,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等候的晏七颜,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