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亓宣仙尊微抬着头,目光穿过那些纷飞的桃花瓣,眼眸水光潋滟:“这里与从前有些不同。”
桃花骨妖惨死数次,负责淬灭的弟子可不像他那般手下留情,说出的话语也极其恶毒,从而导致这片赤桃林怨气十足。加上之前一场大火,虽然只烧掉了其中一小部分,但烈火焚烧的痛同样感染了周围其他桃树,亓宣仙尊又有桃树本体,便能轻易感受到它们之间细微的差距。
晏七颜是在入了艮阳宗后才来到赤桃林的,所以也看不出与从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但人家毕竟是仙尊,自然要配合着说话:“是啊,变化很大了。”
亓宣仙尊一下子回过头来看她,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看得晏七颜冷汗直冒……怎,怎么回事?她有说错什么话吗?
风从他们二人之间穿梭而过,带起了晏七颜的仙裙。亓宣仙尊的目光慢慢往下移去,落在了她手上碧玉的溷元狭天镯上:“这镯子……”
他尚未把话问出口,一直跟随在身后的段柏渊忽然上前了一步:“这镯子是我送予七颜的定情信物。我与她已私定了终生,待日后修炼有所成果,便与她结为道侣。”
你,放,屁!
晏七颜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她要解释,却被段柏渊狠狠抓住了手腕,目光凌厉的告诫着她。
亓宣仙尊可不是旁人,他在镇魔塔数百年,类似这种掩耳盗铃的法器见识得多了,若是他觉得这法器有异样想借去查看,到时候晏七颜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若是有一个借口能让他拿不到法器,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定情之物更不能让人动的了,毕竟当事人都站在面前,若再借去,也太不厚道了。
亓宣仙尊的目光终于落到了身后这名弟子身上。
刚入门没多久的炼气期,灵根倒是极好,是异火灵根。刚才一路跟着时,竟不声不响,甚至让他都几乎忘了他的存在。但只要一开口,便又有极强的存在感,让人不容忽视。
亓宣仙尊并未说一言一句,他只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往前行去,也没有再提及那个镯子的事。
晏七颜舒了一口气,继续跟了上去。
段柏渊站在原地,看着那名仙尊缓缓往前走,刚才的一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区别于威压的力量,这股力量仿佛从深埋在黑暗之地的冰窖之中拔地而起,幽深的,可怕的,简直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冻结住。
这是来自大乘期修士的力量吗?不,似乎并不是……他在其他几位仙尊身上,并没有感受到如此怪异强大又可怕得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这股力量仿佛根本不源自于这个世界,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这是桃花骨。”
三人在赤桃林里行走了大半,终于路过了那一片正绿油油生长出来的桃花骨苗边上。
晏七颜兴冲冲走过去,蹲了下来:“师父说,它既已与我定了本命契约,以后就可以好好活在这世上了。”
亓宣仙尊行上来,他抬起长袖,袖边拂过了桃花骨妖的苗叶,痒得它微微动了动。细长手指在叶片上轻轻一捋,桃花骨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左右摇摆了一下,之后就恢复了原状,不动了。
“再过二十年,它便能生成幼树。”
亓宣仙尊淡淡呵出一句。
晏七颜点了点头:“我知道,二十年成幼树,五十年为成树,然后再过十年,它就可以长出桃花骨,然后与我见面。只要能活着,时间再久都不怕,以后它可以好好生活在这世上,去看看天,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55章相触
去看看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亓宣仙尊眼波流动,他忽然微微侧过头,晏七颜就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两个人近在咫尺,仿佛稍一靠近就会触碰在一起。
便在这个时候,段柏渊的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这桃花骨妖魔气甚重,你与它缔结本命契约,此后身上难免会有一些魔气照映。可不要被人误以为是魔修才好。”
他故意在此说这话,一来打断亓宣仙尊与晏七颜逐渐靠近的距离,二来故意提及魔气一事,以便日后晏七颜若是泄露了一丝一毫的魔气,还能以这桃花骨妖做借口。
亓宣仙尊脸上未见其他神情,似乎并未将段柏渊的话放在心上,他的目光重新回归到地面那棵稚嫩的桃花骨妖苗上,它的叶片随着微风,轻轻在空中浮动。
亓宣仙尊不动,晏七颜自然也不好动,她就这么蹲在地上,陪着看了桃花骨苗好久好久,直到双腿都开始发麻了,发现亓宣仙尊还是巍然不动。
她有些撑不住了,目光微微往上一抬,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段柏渊。段柏渊微眯着眼睛,像是快睡着了……
什么情况,亓宣仙尊到底是来干嘛的?
就在她快要蹲不住的时候,忽然一阵略微强劲的风一下子吹过赤桃林,只听得簌簌声响,无数红色的桃花瓣刹那间飞上了天空,有些辗转飘向了天空,有些刷刷刷落下来,劈头盖脑砸了他们满身。
晏七颜伸手要护住桃花骨妖的小苗,却在这时感觉到脸颊有什么柔柔软软的东西贴服而过,她侧过头,看到亓宣仙尊也躬身上前,他的面孔就在距离自己近乎微妙的距离,刚才贴过她脸颊的……正是他淡白的嘴唇。
他的身上有一股旁人没有的气息,像是一种很奇特的花香,像桃花香,但又不似桃花香那般明确,而是更细腻的,更轻淡的,若不是靠的近了,几乎不可置闻。
虽然是无心之失,但对于高高在上的仙尊来说,晏七颜所作所为绝对是冒犯了。
她立刻把身子缩了回去,连忙跪拜到地上。亓宣仙尊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身后有一棵桃树还在簌簌飘着桃花瓣,树下的他长身玉立,仙姿卓然。刚才她一不小心触上他唇瓣一事,仿佛他并不在意,表情如同之前一样平常,漂亮的眼眸微微潋出光泽:“今年它生的如此早,恐怕要以此苗体熬过寒冬了。虽然它与其他桃树不同,但毕竟只是一具幼苗,你既是它的契约者,等天气好上一些,便将它移植到院里,也会更暖一些。否则寒冬一来,它必然要受冻了。”